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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陳毓華    


  「蘇丹王上朝了。」

  她壓根忘記國王也要上班的。

  國王也是國家的「長工」。

  哦。

  他是國家的君王,每天要忙的事情比一座山還要多,當然可以連她母親過去的消息都忘了知會她。

  幾分鐘後,桑科被很客氣的請了出來,接著所有的宮女也被吩咐沒有叫喚誰都不許進門。

  桑科只能盯著描金花的大門乾著急,完了完了,他闖大禍了!

  他喊來宮女,「看著小姐,我馬上回來。」

  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這下恐怕連切腹也難解決事情了。

  ☆ ☆ ☆ ☆ ☆ ☆ ☆ ☆ ☆ ☆ ☆ ☆ ☆ ☆

  青帳高床,錦被花枕裡埋著一小坨隆起物。

  哭累了的遂蓮白眼睫眉梢還殘留著哭過的痕跡,小手抱住另一塊軟墊,樣子很小孩子氣,也很惹人心憐。

  當穆札的身體重量壓下床墊時,遂蓮白還不是很入睡的眼就睜了開來,兩人對看,最後,由她先別過臉去。

  一隻大掌撫上被單,那掌心有著重量。

  「我並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江媽媽不幸的事情,我……我怕你難過。」

  「難道你打算騙我一輩子?」哭過的聲音很啞,態度仍是倔的。

  「當然不是,時間久了,你那麼聰明自然猜得到。」

  「這算什麼!」她低吼。

  的確,這算什麼,一個爛到爆的主意。

  所有的情緒找不到出口,這男人是一個國家的國王款,罵也不能罵,遂蓮白覺得心好累,身體好重,很多心事堆積著,不知道何去何從。

  媽媽……沒有了,留下她,她怎麼辦?

  「你高高在上,不需要努力就有好多人愛你,我卻只有媽媽愛我,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唯一肯無私愛她的媽媽沒有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丈夫。」

  遂蓮白猝然抬起頭來看他,眼光冒火,「誰還稀罕當什麼王妃!」

  沒有了媽媽,她已經沒有必要去嫁人。

  當然,穆札也不會在這節骨眼拿她的承諾去煩她,但是,有很多事情並不是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我會給你一個丈夫的!」

  「你以為給我丈夫就能安撫我失去母親的心情嗎?」

  這笨蛋!

  「把你變成我的家人,這是我可以做,也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我討厭你,不管你是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她抓緊被單,努力壓抑用枕頭丟人的衝動。

  穆札的胸腔一緊。

  他不喜歡這種混亂的感覺。

  她的眼淚尤其叫他心亂如麻。

  自從與這小女生相遇之後,他的心一直都不是自己的,看什麼都不對勁,什麼都不由自主。

  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我已經派人以最隆重的方式替江媽媽安排了葬禮,我替她找了塊美麗的地,你要是願意可以去看看。」

  「……走!請你馬上離開!」

  枕頭終於脫離箝制,飛奔向穆札的鼻臉。

  這輩子敢這樣指著他鼻子罵、又趕他走的人大概就這麼個天兵,穆札起身冷不防被砸了個手忙腳亂。

  至於從頭到尾守在房門口的桑科跟琴則是掩臉,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穆札離開了。

  離開之前把悉數的抱枕全部塞給兩個門神,要他們去負責歸還,看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遂蓮白頹然的倒回床上。

  她……好壞。

  知道把母親的死遷怒到穆札身上並不對,可是這時候的她做不到通情達理,她……沒辦法原諒自己。

  要是當時她守在母親身邊,她救的人就不會是別人。

  但是她沒走出那道門,也不會發現引爆的導火線!

  這一天非常漫長。

  當美麗的房屋一盞盞燈慢慢點亮,穆札一個人又來到寢宮前。

  這時候的遂蓮白不需要他。

  他只能在這,當作陪伴。

  暮色漸濃,被墨樣的黑取代了。

  夜深露重,拂袖還滿。

  穆札暮來,天明去。

  皇宮蠢蠢騷動不安,粽子串的人。

  不安。

  不安。

  蘇丹沒有睡覺,整座皇宮也燈火通明。

  一無所知的遂蓮白心思漂浮,沒有心思察覺不同往常的氣氛,她懶洋洋的坐在窗邊軟椅上,一道傭懶悅耳的男聲卻侵入了她的神智。

  「哈囉……」

  她遲鈍的轉頭。

  半長不短的頭髮別在耳際,綢寬短衣,同色寬褲,皮膚比女人還要好,頑皮笑意,十分英俊。

  他居高臨下,一臉似笑非笑,看得人不自在。

  「你怎麼進來的?」

  宮女姊姊說,皇宮裡的身份階級非常嚴格,男女寢宮更是把守得滴水不漏,就怕一不小心有奇怪的人跑了進來。

  他指著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那是暗門嗎?可以通到哪?」不可能吧!

  「我的房間。」

  「咦?」

  「這間寢宮本來是我大哥辦公的地方,我常來玩,你很不簡單喔,讓我大哥把房間讓給你住。」

  以公事為重的大哥經常想起要處理的事情就把秘書找來,雖然國家經濟建設都很重要,不過,那個王后嫂子心裡可就積怨深厚,經常吵架的結果,大哥只好另覓狗窩搬到這裡來,想不到,今天又易主了。

  「嗄?」

  「那冰人是你大哥?」

  「他沒跟你提過我?」瀟灑的替自己找了位子,還從冰鎮的盆子裡倒出酸涼可口的酸梅汁,很享受的啜喝了起來。

  遂蓮白坦白的搖頭。

  「那就好笑了,我以為自己是萬人迷說,這座大房子裡老老少少沒有不認識我的人。」

  「真的很抱歉,我剛來沒多久,希望我的有眼不識泰山不會傷了你的自尊心才好。」

  「哈哈……你真好笑,這裡可沒有人會像你這麼講話的,他們通常會事先做好調查,摸清我的喜好,然後想盡辦法住進來。」

  「你太臭屁了。」遂蓮白只能這麼終結。

  男人更樂了,就像看到有趣的玩具,身體一直湊前。

  「大家都叫我小七,你的名字呢?」

  小七……「你是奧雅親王?」

  他猛點頭。

  「你看起來不像是需要哥哥幫你娶老婆的人嘛!」

  冰雪般剔透滑嫩的臉蛋,是缺少那麼點男子氣概,可是要說病態,就有點誇張了。

  「我也覺得大哥歆,怎麼說他就是不信。」

  「你不可以說他壞話,你可以不贊同他一相情願的作法,卻不能否認他對你的愛護用心!」

  嘩,奧雅用嶄新的目光再打量過遂蓮白一遍,平平無奇的五官,不夠高姚的個頭,大哥真的以他怪異的審美觀幫他挑了老婆。

  他大哥一向視美人為毒蛇猛獸,說什麼所謂的美女就是累積各方面壞習慣的人種,平時嬌生慣養,被阿諛奉承習慣了,相處下來只會帶來麻煩,令人焦頭爛額。

  聽聽,這根本是歪理。

  大哥做人真失敗,兄弟這麼多年還沒搞懂他的胃口。

  天啊地啊,哎呀,慢著,他大費周章,抱著「病體」前來可不是為了來哈拉,而是有更重要的事。

  「你說你叫什麼?」

  「蓮白,遂蓮白。」

  「聽起來像華人的名字,文縐縐的。」

  在汶萊,華人佔了百分之三十的人口數,市區重要街道多得是華人開的商店,黑頭髮的東方人比比皆是。

  「是沒錯,我也覺得這名字不適合我,我這麼平凡,名字給我用了真是糟蹋。」她那當國小教師的老爸就是這麼「文言文」,也只有文藝細胞作祟的人才會一眼看中她天真無邪的媽咪,然後結婚,生下她。

  「不會,我相信有個人確確實實的把你當作美女看待的。」

  「我確定那個人不會是你。」

  奧雅笑得花枝招展。

  雖然構不上他對美女的要求標準,幽默感卻是一等一。

  哎呀,好難取捨呢。

  「想不想知道是誰?」放出釣餌。

  周公釣魚離水三寸,願者上鉤,不願回頭。他不想這麼麻煩,直接丟餌,不信她不吃。

  她傻不隆咚的點頭。

  愛笑的小七不忘露出最迷人的酒窩,大拇指一豎。

  「那就跟著我走!」

  第五章

  月光照射在叢叢樹蔭中,將花香馥郁的庭院點染的有些迷離。

  穆札高大的身影靜靜杵在幽暗的一角,夜色幾乎將他融化成一體。

  兩個偷偷摸摸的人影前後不一的靠近,然後……樹葉被撥開的聲音……然後,窸窸窣窣,難掩訝異卻自以為沒人聽見的叫聲嘰嘰喳喳飄出來。

  「這麼晚,他在賞月嗎?」

  後面的人快昏倒了,拜託,你也看清楚一點。「你看清楚,他的眼睛是往哪看啊?」

  「我哪知道,黑漆漆的你叫我來就是要看冰人賞月嗎?」

  傾吐芬芳的腳邊小花很不幸被某人的手粗魯的拔了起來當作洩忿。「你眼睛有問題喔,近視?亂視?還是老花眼?我大哥看的是寢宮的二樓啦!」

  二樓?那不就是她睡覺的地方。

  對啊,從穆札站的地方看過去,正巧可以看見由露台披洩出來的燈光。

  遂蓮白心思一蕩,一縷如絲感情萌然而生。

  她緩緩蹲下,用那種很阿婆的蹲法,兩手摸著膝蓋,眼瞼低垂,竟出起神來。

  「我聽說他已經在這裡『賞月』賞了兩天,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老套的方法,要是我,直接殺進你的房間,把你壓上床,就什麼都解決了……」口沫橫飛的人後知後覺的瞧見朝他壓過來的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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