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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莫顏    


  蔻兒瞧了下四周依然處在驚魂未定的敵人,輕聲提醒:「大人,奴婢去追主子了,這些人……」

  「交給我。」

  她冷艷的面容上難得咧開一抹純真的笑,福了福身子。「有勞大人了。」言罷,便轉身追了出去。

  如今,天門賭坊裡只剩下他一人,那些忌憚於他的身手始終不敢造次的敵人,還依然拿著刀伺機而動,一雙雙惡狠狠的眼對他虎視眈眈。

  赫嘯風傲然挺立於賊人之中,從頭到尾不動如山,當他邁開步伐走向門口時,霸滔天豈肯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肥豐就這麼溜掉,他就不信當所有刀子全砍向他時,他可以同時擋得了百把刀子,於是喝令一聲:「兄弟們!一起上!」在他一聲令下,大夥兒同時攻向他。

  只見他拔劍掃了一圈,勁風朝四周劃開,讓所有人當場呆了下,大夥兒只覺得自己身上好像著了什麼道似的。

  剎那間,刀子斷的斷,衣服破的破,頭髮削的削,除了沒斷手斷腳,身上的衣服從頭到尾無一處完整,令眾人嚇得面容蒼白、噤聲不語。

  赫嘯風俐落地收劍回鞘後,便緩步踏出賭坊,待他一踏出大門,身後傳來屋子坍塌和人群的哀叫聲。

  ☆ ☆ ☆ ☆ ☆ ☆ ☆ ☆ ☆ ☆ ☆ ☆ ☆ ☆

  原本的三人行,現在變成四人行。

  掬香和蔻兒原先是分騎兩匹馬,現在則共乘一騎,把多出的馬讓給公主的駙馬爺。

  李雲蓉下巴抬得高高,眼光高高,嘴巴也嘟得高高,策著馬走在最前頭,絲毫不理會赫嘯風,態度始終冷淡。而和主子態度完全相反地,掬香和蔻兒對駙馬爺的中途加入可開心得不得了。

  「駙馬爺,口渴的話,這兒有水。」

  「駙馬爺,肚子餓的話,這兒備有雜糧。」

  「駙馬爺,奴婢剛在市集買了小刀,準備晚上給您刮鬍子。」

  「駙馬爺,奴婢為您添了新衣——」

  「駙馬爺,需不需要奴婢幫您打一瓶酒來路上用——」

  「駙馬爺——所以——」

  「駙馬爺——然後——」

  掬香左一句駙馬爺,蔻兒右一句駙馬爺,聽得李雲蓉受不了地轉過頭罵道:「不准『駙馬爺、駙馬爺』地叫!」

  「公主,放心啦,這兒荒山野地,四下無人,沒人會聽到的啦。」

  「誰跟你說這個,本公主又沒和他成親,不准喊他駙馬爺!」說完,轉回臉不再理會。

  她們偷偷瞧了駙馬爺一眼,他沒有生氣,也不介意,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沈默地策著馬跟在公主身後,就像守護神一般,寸步不離。

  「駙馬爺,您別介意,公主是刀子口、豆腐心,故意說這話來氣您的,其實她心裡很高興,只是固執不說而已。」掬香一手放在嘴邊,偷偷安慰駙馬爺。

  赫嘯風僅是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她們兩人,不管公主說什麼,可是萬分地歡迎這趟江湖之旅有駙馬爺作伴,因為自從駙馬爺加入後,她們不用再為公主的安危擔心,在此之前,她們可是常常提心吊膽,加上沿途她們又做了不少行俠仗義之事,得罪的人也不少,要隨時戒備,以防敵人伺機報復。

  現在可好了,有駙馬爺在,方圓百里之內,根本沒人傷得了她們,已許久不曾過過這種安心的太平日子了。

  李雲蓉瞪著他們,兩名婢女竟不聽她的命令,拿水和食物給赫嘯風,於是她策馬轉回來,打翻了赫嘯風手上的水袋和包子,被打翻的水全流入了土裡,包子則掉在地上沾了沙。

  掬香驚呼。「公主,您……您怎麼……」

  「不高興就離開,沒人請他留下!」說完,策馬一轉,不再理他。

  瞥見這情況,掬香尷尬地賠罪。「大人,對不起,公主她……」

  「沒關係。」赫嘯風淡道,策著馬,默默跟隨前方的倩影,掬香還想說什麼,看見蔻兒對她搖搖頭,只好作罷。

  其實他們兩人的事,外人無法干涉,也沒辦法,為人奴婢的,只好忠心地跟隨,並在一旁乾著急,她們只能祈禱公主可以被赫大人的行為感動,早日氣消,不要再冷戰下去了,不然她們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

  只是……那一天究竟何時會到來?

  尾聲

  兩個月過去了,事情就這麼僵著。

  公主對赫大人的態度一直沒變,而赫大人則始終靜靜地守在她身邊。

  由於李雲蓉撂下了狠話,不准他與她們同住一間客棧,不准他和她們在同一間酒樓用食,總之他必須保持距離,不准出現在她視線範圍之內。

  所以,她若住客棧,他就守在客棧外,露宿一整夜;若她在酒樓大吃大喝,他就在街頭邊以乾糧果腹等著;她乘轎爬山過溪,他則頂著日曬徒步跋山涉水,始終跟隨。

  今夜,她們行經荒郊野外,天上突然降下傾盆大雨,逼得她們夜宿於一座破舊的小廟,由於周圍五百里人煙罕至,所以她們勢必得在這座破廟待上一整夜。

  雨不斷地下著,隨著夜更深,外頭也更冷了。她們待在廟內燒樹枝取暖,依然還有些寒意,更別說在外面沒個屋瓦遮風避雨,又被雨水淋濕的感覺會有多冷了。

  李雲蓉站在窗口,望著盤坐在廟外一塊大石上的他,一動也不動地閉目養神,他身上全淋濕了,卻不肯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她對他處處刁難,百般侮辱之後,他卻始終不回嘴、不生氣,默默地站在不遠的地方守著她。

  越靠近內陸,溫差越大,尤其在這五百里內不見人煙的山谷裡,白晝的陽光似吃人的老虎,炙得讓人神智昏厥,而到了夜晚,寒意又會冷得扎人,現下加上濕冷冷的雨水,更教人萬分難受,他卻一句怨言也沒有,總是默默地跟隨,如一尊雕像似地立在那兒任由風吹雨打。

  他越是這樣,她越不好受,但她不會心軟的!她這麼告訴自己,卻矛盾地因為心疼而不自覺用貝齒將唇辦咬出了血絲,是氣他的堅持、還是氣自己的固執,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呼∼∼好冷喔∼∼我的手都凍僵了呢!」

  「可不是,這荒郊野外比不上城鎮的溫暖,入夜更冷。」

  在一旁加樹枝烤火的蔻兒和掬香兩人,她們一搭一唱故意說給公主聽。

  「濕衣裳穿著黏人,難受了一整日呢,我得把它烤乾不可。」

  「濕襪兒才難受哩,光是穿了一日就受不了了。」

  「咱們只濕了一點衣裳和鞋襪還好,若是全身濕透,就算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這些話傳到李雲蓉耳裡,令她抓著披風的手緊握了下,臉色微微泛白。

  她們偷瞧了公主一眼,知道她心裡也不好受,不過是在硬撐而已。

  本來嘛,明明還愛著人家,卻又要假裝冷酷,到頭來難受的是自己,何苦呢?她們早勸過公主不知幾次了,偏公主那倔強的死硬脾氣不肯就範,其實赫大人這兩個月來不眠不休,不畏風雨、餐風宿露地守護她們,這份執著已教她們兩個婢女感動,儘管先前他有什麼錯,那也是不得已的呀!

  兩人比手畫腳了半天,最後決定由掬香打頭陣,她悄悄來到公主身邊。

  「公主,我看這雨一時半刻停不了,不如請赫大人進來避避雨可好?」

  李雲蓉沒回答,卻橫來一眼。

  「沒事。」掬香縮縮頭,轉身回到火堆旁,唉∼∼失敗!

  又過了幾日,她們深入山谷裡,要越過這山,就必須一直沿著山谷而行,但這次沒這麼好運了,先前還有破廟可住,現在這人煙罕至的谷裡,哪來的小屋讓她們避風寒,眼見天色又要暗了。

  「公主,今夜我們就休憩於此,赫大人正在劈樹造屋,我去找些樹葉當睡席。」蔻兒道。

  「誰說我要住他造的屋了。」李雲蓉冷道。

  蔻兒早料到主子會這麼說,生性冷靜沈著的她,該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太由著主子任性,不慌不忙地回答:「因為馬兒需要休息和溫暖,若是任何馬兒得了風寒,對我們都是一項負擔,到時候就有請公主和赫大人共乘一騎。」她不說人,把責任全推到馬上,這樣就不怕公主有話說了。

  李雲蓉杏眼圓瞪地咬牙道:「我才不要和他共騎。」

  「到時候公主有選擇嗎?」

  「你……」

  「奴婢說的是事實。」

  蔻兒一席話果真一針見血,讓李雲蓉頓時無話可反駁了,她嘟著嘴,鼓著腮,這個死蔻兒,講道理的時候比她這個主子還威嚴。

  「隨便你!」她撇開頭冷哼。

  「是,我們這就奉公主之命去幫赫大人。」

  「我才沒——」不等她說完,蔻兒早拉著掬香跑向赫大人那裡去了。

  李雲蓉抿抿嘴兒,她知道自己心已經軟了,不過嘴上逞強罷了,其實這些日子來,她表面上雖不理赫嘯風,但他的所做所為,她全偷瞧在眼裡。

  看著兩個婢女幫他扛木頭、鋪樹葉、梆樁,有說有笑的,就像一家人那般,就只有她像個局外人在一旁乾瞪眼,雖然是她不理他在先,但見他對蔻兒她們微笑,心裡突升起一股被冷落的寂寞和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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