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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簡薰    


  他語氣很平穩,但臉上的表情卻是複雜的、惱怒,有諷刺,還有種她無法形容的情緒。

  「剛開始……的確是那樣……尤其是那次在御苑空中廚房的時候,你一副很不想看到我的樣子,我就是不懂,明明我什麼都沒做,你為什麼總是一副討厭我的樣子?所以我才想……引起你的注意。」

  「那天晚上,你怎麼會在酒吧裡?」

  「我……我原本就跟季老師約好見面,後來心瑩告訴我,你們要一起替洪老師慶生,吃完飯可能會去喝個小酒,我告訴她,叫她想辦法把人帶到月夜酒吧,然後我跟老師改見面地點。」央樨聲音越來越小,「你們……你們剛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所以才……」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在計程車上,她覺得自己可以對他解釋清楚,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她的想法很天真。

  怎麼解釋?不管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

  她的動機怎麼說都太傷人。

  「難怪,我就一直覺得不對,那天我把你從酒吧拉走,對於我的突然出現,你非但不意外、還在隔天想起王照彬、黃心瑩以及我的小阿姨有看到我們一起離開,照理說,你不可能會知道。」他的臉上有抹自嘲的笑容,「當然,如果這是設計好的話,就另當別論。」

  「可是……可是我現在是真的喜歡你呀……」央樨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句,「真的喜歡你,我……」

  該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關於孩子的事情嗎?

  沒有女人會笨到替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生孩子吧--雖然這個時機說出口有點卑劣,但是只要他不生氣就好了。

  「我--」

  「喜歡?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喜歡?」樓轡剛打斷了她的話,「千方百計的設局,只為了別人不理睬你?你都是用同一套方法對待像我這樣的人嗎?」

  央樨睜大眼,不太懂他的意思。

  什麼「同一套方法」,什麼「像我這樣的人」?

  「你要扮無辜,那我就說明白好了。我們是先上床才交往,我以為自己是特例,但現在看來,我應該不是唯一吧?」他的眼神有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在公主的懲處名單裡,我是第幾個呢?」

  先上床,才交往……我以為自己是特例,但現在看來,應該不是唯一……

  「樓轡剛。」她的眼中有著不敢置信,「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他以為她是誰的床都上嗎?她是用了心機沒錯,但她沒那樣隨便,也不是那種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他靠近她,聲音很低沉,但卻很清楚,「我們都清楚,你的反應,從來就不生澀。」

  一陣委屈感湧上,她眼眶一下紅了。

  原來在他眼裡,她是這樣的人,因為先上了他的床,因為不是第一次,所以跟「隨便」便劃上等號。

  爭吵,就由這裡展開了。

  不再諷刺、不再解釋,原本的和解預想變成單純的發洩,樓轡剛說話毫不留情,央樨的反擊更是直接,在這一刻,他不再是紳士,她也不是淑女,兩人張牙舞爪的不斷攻擊對方。

  明明知道是傷害,但卻停不下來。

  空蕩的走廊,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鄰居出來抗議了,因為夜很深,他們的行為擾人清夢。

  他叫她滾。

  她說,就算他求她,她也不會再來。

  央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只知道自己的模樣把沈老爹與央柰嚇壞了,一直問她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看醫生……

  她的身體沒事,但那些刺人的言語卻倒帶似的在心裡不斷播放。

  她覺得好累,但心裡微微的刺痛卻讓她無法入眠。

  就這樣,睜眼到天亮。

  ☆ ☆ ☆ ☆ ☆ ☆ ☆ ☆ ☆ ☆ ☆ ☆ ☆ ☆

  星期天一整天,樓轡剛很沒用的發現自己心神不寧。

  對他來說,央樨那句「我是真的喜歡你」比起後來的言語更具殺傷力,她委屈的神色他想起來還覺得心疼。實在有點好笑,怎麼說他都是「賭注」,居然在心疼莊家?!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靜下心來回想,他居然有點相信她說的話。

  相信他剛開始的刻意保持距離對她來說是傷害。

  相信她沒有打算把遊戲持續下去。

  相信後來一切失去了控制。

  相信她是真的喜歡他。

  是吧?當他出言羞辱她的時候,她氣到說話都在發抖,眼神十分憤怒,他沒看過她氣成這個樣子。

  現在他是靜下來了,昨天晚上爭吵的言語也一一浮現。

  雖然她口不擇言,但平心而論,他說的話更過分,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都是不可原諒的污辱。

  央樨的手機關機,打電話到花坊去也是回答不在,那個應該是沈伯父的人說她去拿花苗。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當面跟她說清楚。

  不是像昨天那樣胡亂對罵,而是真真正正的說清楚,他要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也要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意念既起,樓轡剛立即開車駛往美麗街。

  他在小公園等--央樨說過,從停車場到星星花坊最近的一條路就是穿越小公園,當然,前提是她必須真的去拿花苗才行。

  才下午五點,天色仍十分明亮,公園的小朋友不少,有的玩積木、有的蕩鞦韆,個個玩得興高采烈的。

  六點半,孩子們都回家吃飯了,天色轉暗。

  正想回去,從公園通往馬路的出入口走進了一對年輕男女,兩人手牽著手,一路有說有笑,姿態親密。

  他對年輕男子有印象,六月的時候,央樨在補習班的洗手間因為打蟑螂扭到腳,那天晚上,就是他來接她回去,也因為她腳痛無法踩油門與煞車,連續好幾天都是由他接送上下班。

  女生雖然戴著漁夫帽,但是,那露出的半張臉已經足以讓樓轡剛認出她是誰,是那個昨天在他家門口反覆說著喜歡他的沈央樨。

  兩人經過他面前,四目交投的瞬間,央樨卻像不認識他似的,視線直接穿越他,落在美麗街尾。

  遠遠的,還可以聽到他們玩鬧的聲音。

  「袁希珩,你背我啦,這雙鞋子好小喔,我的腳快痛死了。」

  「誰叫你愛漂亮。」

  「不是我愛漂亮,這根本不是我的鞋子啊,小上半號呢。」

  就這樣,兩人一路嘻嘻哈哈的走了。

  看著那個叫袁希珩的人背著央樨的背影,樓轡剛突然覺得自己很笨,居然會去相信一個從開始對他就不是出於真心的人……

  第十章

  對一般人來說,進入十月的菁英補習班跟過去幾個月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對於唯二知道內情的人,要他們置身在無法跟人討論的詭譎氛圍中,可是相當痛苦的。

  央樨是既生氣又心冷,她解釋,他不聽,還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這幾天只要想起樓轡剛那輕蔑的眼神,指責她隨便的語氣,她就覺得自己好笨--她不後悔自己喜歡上他,但後悔那天晚上的意亂情迷,才讓他因此看輕她。

  兩情相悅時,那會是甜蜜的回憶,一旦出現裂痕,立刻變成最強烈的攻擊靶,很傷人、很不留情。

  面對他的口不擇言,她沒有反駁的立足點。

  因為他們的交往順序的確跟別人顛倒,尤其,他聽到了她與黃心瑩在化妝間的對話,無論聽了多少,她的愛對他來說,都不再值得一哂。

  經過幾天的調適,央樨已經好了一些,至少在表面上沒事。

  一樣準時上課,交考卷,改考卷、編輯講義,替學生解答問題。哭哭啼啼不是她的風格,從以前開始就不是。

  深吸一口氣,她拿了杯子前往茶水間,依然帶著喜歡的玫瑰茶葉。

  小小的茶水間裡,有著淡淡的玫瑰香。

  這個時間她沒課,可以在這裡多休息一會。

  有人推門而入,她抬頭一看,是黃心瑩。自從那天過後,心瑩就一直很歉疚的樣子,她覺得都是自己話多才會惹出這些事,但她並沒有怪她的意思,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你沒事吧?」

  央樨撐起一抹笑,做了一個「你看我像有事嗎」的表情。

  「如果真的不行,你不要死撐喔,哭出來也沒關係。」

  「在這種地方哭,只會讓自己看起來更愚蠢、更沒用而已。」她漂亮的眼中掠過一抹倔強的神色,「又不是沒有失戀過,有什麼好哭的!」

  「哎,央樨……」

  「我沒事。」

  黃心瑩看著她,繼而歎了一口氣,「真不懂你們兩個,只要是真的相愛,就算過程有點小瑕疵又怎麼樣呢,要找到喜歡的人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我是不清楚你們那天後來吵了什麼,但是無論怎麼說,剛開始總是你不對,去跟他道個歉嘛。」

  「他……不相信我。」央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而且,也說了一些讓我無法原諒的話。」

  「他……」

  「就算十年後我再想起那些話,還是會覺得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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