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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單飛雪    


  「因為我已不愛你。」

  「拿刀割我,你的心不會痛?」

  「我承認,對你太殘酷。」

  「那為何還這麼做?」她咬牙低吼。

  「反正已經辜負你,被你討厭,索性蠻幹到底。再做得更過分,也無所謂了。」何妨錯到底,佔盡便宜!他冷道:「反正在你心中我已畜生不如。」他也不須再矯情,偽裝自己情深義重。他豁出去,要把好處全攬了。

  左右侍衛架住凝煙,將她的手抓至花梗上方。

  「邵賜方!」凝煙喝叱,掙扎,手被侍衛抓緊。

  他下令:「動手!」

  侍衛擎刀,凝煙閉眼,心在戰慄。

  有人,是怎樣也不肯傷她,一再擎刀向她,卻只是反弒自己。

  有人,是辜負了還不肯饒她,可以若無其事地一再害她。

  冷刀刷過手腕,凝煙蹙眉,血流淌,她硬把淚收回眸裡。流血這瞬,她心寒齒冷。

  從此要一遍遍詛咒他,從此她要像刀鋒冷厲。她要活,活到親眼見邵賜方血流成河。他拿她的血養花,終有天,她也要拿他的骨血養大地。

  凝煙在痛裡蟄伏,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胸口怦怦激昂。

  我的心呵,它跳得這樣響這麼有力!熱血沸騰啊!原來,恨,可以讓生命更旺盛,意志更堅強!從此不再稀罕愛,從此要血腥的恨,把溫柔都拋棄,情願活在人間地獄。

  是啊,這只剩下恨的世界難道不是地獄?火燒心坎,瞬間又凍似堅冰。在恨的淬煉下,傷透的心如刀鋒利,似劍冰冷。

  這地獄是邵賜方給的,她會好好安睡,在這痛的針床。

  然後有天,逮著機會,拉邵賜方來地獄作陪,死也拉他一起!

  血一滴、兩滴從凝煙手腕,婉蜒淌落,滲入泥裡,教花根吮了。

  凝煙遭逢劇痛,恨入骨髓。

  這剎,遠在忘璣閣,臥床已久的黑羅剎,猝然睜眸,殷紅眼瞳。

  凝煙……

  他自黑夢底醒來,心亂如麻!

  ☆ ☆ ☆ ☆ ☆ ☆ ☆ ☆ ☆ ☆ ☆ ☆ ☆ ☆

  歲至秋分,林後懸崖,明月高掛,映著獨坐崖上的壯漢與黑豹。

  雷魈盤坐在地,與月相對無語,夜風刮動他黑袍。夜空暗藍,星群閃爍,他身後碧樹群靜默。

  雷魈眼色憂悒,思念伊人——此時此刻,她被困在哪?

  雷魈取出藏在袍內的雕梅瞧著,傷口痊癒,痛楚淡去,思念卻種在心口,更濃,更炙!想她時,心熱身躁,整個人似發燒,時時刻刻思念她,她……還好嗎?

  身後傳來腳步聲,雷魈將梅子收回袍內。

  「大爺,孫爺來看您了。」抱禧瞅著崖前那抹巨大背影傳話。

  雷魈回望抱禧。乍見雷魈一雙炯目眼神,抱禧下意識退一步,踩到石子,叫一聲,身子滑倒。

  雷魈一個動作輕易地便將抱禧的身子撥回,穩住了,才鬆手。「你怕我?」他瞅著抱禧,表情嚴酷,嗓音低沉。

  抱禧慌得脹紅臉。「也、也不是……」都怪他臉上刀疤太嚇人,還有高大強壯的身形,襯著迫人氣勢,讓吃素又愛好和平的抱禧覺得有壓力。他不敢直視雷魈眼睛,只慌張道:「大爺,我們走吧。」轉身跑了,心跳怦怦,好怕喔!

  梧桐樹下,已備了酒席。孫無極帶來好酒好菜,他一見雷魈,笑迎上去。

  「能走了?慕容兄端地好醫術。」說著,和雷魈入坐。

  慕容別岳坐在桌案對面,抱禧幫大家布菜倒酒。

  雷魈撇了杯盞,問抱禧:「有沒有碗?」

  「有。」抱禧回屋拿只大碗來。

  雷魈拿了碗,取來酒罈,嘩地傾滿,狂飲而盡。

  抱禧看傻了,孫無極以扇掩面低笑著。暗思量——雷魈莫非是想死凝煙了?才飲得又急又猛?!唉,可憐著了情魔,相思成狂。

  慕容別岳提醒。「刀傷剛好,不宜狂飲烈酒。」

  雷魈滿心愁苦,哪聽得進勸,兀自又倒一碗,干了。

  慕容別岳微蹙眉,早知這廝不愛惜身體,就不救他了。

  抱禧張大嘴巴,看雷魈轉眼幹掉一罈酒。天啊!太猛了。

  幹掉整罈酒,雷魈砸了碗,面向慕容別岳,拱手拜謝。

  「雷某今次得慕容兄相救,他日用得著兄弟之處,儘管開口,定全力相幫。」語氣磅礡,擲地有聲。

  慕容別岳乃世外隱士,被雷魈豪氣的舉措弄得不自在,只說:「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孫無極揮扇笑道:「雷兄弟,慕容先生行事低調,與人鮮有過節,哪有什麼事要你幫?要報恩,就報在我這。」說完,立刻遭來雷魈與慕容別岳的白眼,他乾笑著。又向雷魈道:「好兄弟,這回九死一生,明日回寨,好生調養休息,教內事務,小弟自會打點。」

  「我,要去救凝煙。」雷魈擎來第二罈酒,唰地拍開封泥,再飲。相思愁煞人,一醉解干愁。

  孫無極拉抱禧坐下。「來來來,吃菜,甭拘禮,一起用。」故意忽略雷魈想救凝煙這事。

  雷魈追問他:「孫無極,你可知道凝煙而今被囚在哪?」他人面廣眼線多,定有線索。

  繼續裝傻!孫無極幫抱禧挾菜。「來,多吃點,難得拿這麼多好酒好菜來……」

  鏗!歃刀擲落桌面,震倒酒杯。抱禧啊地一聲跳下椅子,嚇得面青唇白。

  慕容別岳瞅著案上寶刀,神色自若,態度從容,反正與他無關,要砍要殺也輪不到他。

  唉,苦惱。孫無極覷著寶刀,抱禧嚇得都快尿褲子了,他笑笑地問雷魑。「凝煙扎傷你,你還惦著救她?」

  雷魈道:「只管告訴我她在哪。」

  「唉!」孫無極覷向慕容別岳訴苦。「你看我這兄弟,我扛他來救命,他不謝我,還凶我,有這道理麼?」言下之意,要慕容別岳說句公道話。

  慕容別岳聽了,挑起一眉,眼色嘲諷,像在笑他活該。「對不住,我只管救人。」他決定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雷魈催促。「孫無極,你說不說?」他急著要去救凝煙。

  「嘖,這可有趣了。」孫無極靠向椅背,看著雷魈,口氣懶洋洋道。「不是兄弟不說,就算知道她在哪,又怎樣?」

  雷魑道:「救她。」

  「救她出來,又怎樣?」

  雷魈凜容。「救了再說。」

  孫無極笑意更深了。「凝煙喜歡邵賜方,你知道嗎?」孫無極不忘拖人下水,奉送一句。「對了,這是慕容兄告訴我的,他曾是大理謀士。」

  該死!慕容別岳狠瞪孫無極,孫無極呵呵笑。

  雷魈眼色一暗。「知道。」凝湮沒隱瞞她與邵賜方的事。

  「哦?」原來他都知道啊,孫無極又說:「那現在她讓邵賜方抓去了,不正好?他倆情投意合,你別攪和了。」

  雷魈眼色驟冷。「邵賜方背叛她。」

  「那是他們的事,你被扎一刀還不夠?!」

  「你、到底知不知道凝煙下落?」耐性用盡。

  「知道,但是……不想告訴你。」

  鏗地一聲,雷魈站起甩飛刀鞘,銀芒射出,轉眼刀鋒迫在孫無極頸間。刀勢震落頂上一片梧桐葉,落葉墜向刀尖,一分為二,飄落在地。

  天啊!抱禧瞪直了眼,看著抵在孫大爺脖子上的刀,幽冷的銀光嚇得他動也不敢動。

  桌案對面,慕容別岳自顧自地飲酒吃菜,對眼前景況視若無睹。

  靜默一剎,雷魑肅容,俯瞰孫無極,問:「說不說?」他現在心情很差,很煩惱,擔心凝煙,老友還嘻皮笑臉?可惡!

  孫無極瞅著頸間冷刀,向慕容別岳說:「喂,還喝酒?沒看見兄弟危險?」

  慕容別岳懶得理他,只說:「雷魈,這廝淨給我惹事,宰了也好,一刀要砍不死,儘管多搠幾刀。」

  什麼?!孫無極叫道:「喂,這是人話嗎?」歃刀又迫近幾分,他嚷:「雷魈,喂喂喂,注意點,我皮很薄。」

  「快說。」雷魈作勢要抹他脖子,孫無極連聲叫苦。

  「為個女人跟兄弟反目?瞧你緊張的,敢情是愛上凝煙公主了?」

  愛?雷魑心頭一震,擎刀的手,微顫。

  孫無極駭嚷:「穩住,穩住!」

  雷魎咆他:「快說!她在哪?」

  「你要敢跟兄弟承認,說你愛死凝煙,我就幫你。」孫無極存心鬧。嘿嘿,非要逼得雄赳赳、氣昂昂的黑羅剎說肉麻話,太有趣了。

  「我宰了你!」雷魈氣惱瞠目,便提刀搠了——

  「啊!」

  叫聲淒厲,真的這麼痛嗎?

  拿刀的雷魈,被刀架住的孫無極,袖手旁觀的慕容別岳,大伙齊望向痛叫聲來源。

  孫無極眼角抽搐。「喂,要被砍的是我,你叫什麼?」

  雷魈怒咆:「我沒動手!」

  「師父……」抱禧飆淚,雙手搗肚,兩腿軟成外八站姿。「我……我尿褲子了……」

  大家往下看,地上有攤水。

  「你們嚇著我徒兒了。」慕容別岳淡道,拈了盤中果核,往歃刀一彈,便將刀鋒彈開孫無極脖子幾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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