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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陽光晴子    


  顧以茗急著想跟菩薩說完心事,所以直接對藺亨凡道:「老伯伯,我拜託你別打斷我的話,也別再打擾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菩薩說。」

  「可是小姑娘,活菩薩在此!」他拍著自己的胸脯。

  他?活菩薩?!她不悅的蹙眉,「你很煩耶!」

  「本人就叫藺亨凡。」

  他臉上越見尷尬,唉,他這個高人真是處在高處不勝寒啊,若不是太平日子過太久,人也顯得過於閒散,他才想活動活動筋骨,到這京城西陲的碧雲寺當解籤書生,趁機充當月老,大顯身手。

  憑他的能耐,他有把握絕對能在個把月的時間內,速戰速決姑娘家們的喜事,成為史上促合動作最快的媒人公,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姑娘居然說他很煩?

  顧以茗眨眨那雙晶亮璀璨的美眸,「你就叫你很煩?」

  「藺亨凡,不是你很煩。」他一字一字,口齒清晰的說給她聽。

  她突地笑了起來,但隨即又很虔誠的跟菩薩行三叩禮,起身將三炷香插入香爐,再雙手合十的拜了三次,這才走到藺亨凡的身邊,「藺伯伯,你認識朗飛的母親嗎?」

  他搖搖頭。

  見狀,她看來有些沮喪。

  「怎麼了,小姑娘?」

  她大大的歎息一聲,再回頭看看菩薩,邊說邊回過頭來看著他,「我剛聽到你的名字時,還以為是菩薩故意讓我遇見你,讓你給我指點迷津的。」

  「怎麼說?」

  「朗飛他娘就叫利靜汝啊,朗飛他爹有時就喊她『你真魯』,意思就是有理講不清的意思,而你叫你很煩,她叫你真魯,所以——」

  這麼好玩啊!個性似頑童的他頓時笑逐顏開,「所以小姑娘,你不該歎聲連連,那代表我們兩人真的有緣。」

  「是嗎?」她給了他一個不相信的眼神。

  還真傷他的心,好在他這個高人的心很厚很硬,他頂了頂往下滑的西洋眼鏡,告訴顧以茗自己可是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天下奇人,不管她有任何疑難雜症,他一定有法子可解。

  「好吧,那我就姑且說說,也姑且聽聽你怎麼解。」

  好像很勉強,他瞅著她泛起一抹苦笑。

  但就是一個緣分吧,她就是有他的緣,所以在她簡單扼要的提出自己的問題後,他掐指一算,笑呵呵的對著只打算讓他話左耳進、右耳出的顧以茗道:「破解僵局的辦法很簡單,就是『火』字訣,而且肯定越燒越旺!」

  火字訣?越燒越旺?顧以茗凝腴著一臉信心十足的他,姑且將這個法子記在心裡好了……

  *

  京城的東安門大街上坐落著一棟峻宇雕牆、紅磚綠瓦的富麗宅第,兩扇朱紅大門上高高掛著「朗園」二字,而門柱兩旁高掛兩隻。手工精細的山水宮燈,讓人尚未入門,便能感受到主人的品味與風雅。

  而一入朗園,自然隨性的設計,園林的變化,亭台樓閣、廳堂館軒,園中山水、復廊曲橋等舉目望之皆令人讚歎,此為朗家三代潛心於斯為皇家做燈籠的最佳環境。

  朗園裡的當家由第一代的主人朗大鈞傳到第二代的郎宗山,一直到第三代的朗飛,雖然至今園中景致春夏秋冬依然動人,不過,等了幾年,還是等不到幾個小娃兒的哭鬧嬉戲聲。

  朗飛年已二十五,有多少閨女因等不到他的青睞而含淚坐上別家的花轎,但不管家人如何催促,急驚風遇上慢郎中,急到白頭了,他還是氣定神閒的做他的燈籠。

  就以這會兒端坐在茶廳啜著茶的朗大鈞跟朗宗山來說吧,他們剛剛才去念過朗飛,要他想想終身大事,但他只嗯嗯嗯……的敷衍了事。

  「朗爺爺、朗伯伯。」甫從廟裡回來的顧以茗步人茶廳,緊張的擠出一個笑容朝兩位長輩點點頭後,就往後面的長廊走去。

  滿頭華髮的朗大鈞及兩鬢飛白的朗宗山迅速交換了一下錯愕的眸光。

  這個住在隔壁,從小就掛著他家後門鑰匙的小丫頭,即便長大成了亭亭玉立的俏姑娘後,也都是從後門進來找朗飛,怎麼今兒個居然從大門進來?

  說來他們對她可是抱持最大期望的,一來;她跟朗飛是青梅竹馬;二來,她借由走後門之便,進出他們朗家也有十多年了。

  奈何,他們也都看得出來落花有意,流水卻無情,兩人之間沒啥戲好唱。

  而顧以茗到郎園其實就像在自己的家一樣,閉著眼睛都能走,只是今兒個,她心情忐忑,就怕那個不解風情的朗飛連最後的機會都不給她……

  但她剛剛去求過菩薩了,不是?

  思緒間,她輕移蓮步的往涵碧樓走,過了曲橋,經過一座假山流泉,再拐過幾株老樹籐蔓枝葉交錯而成的步道,來到了酒碧樓。

  涵碧樓是朗飛的住處,也是他工作的地方。

  「朗飛。」

  她一眼就瞧見正端坐在長椅上,神情專注的凝視著桌上一隻燈籠,一筆一筆的在其上揮毫畫景的他。

  她喚了他一聲,他動也沒動,其實也沒啥好奇怪的,這幾年還不都是如此,總是得喊到她嗓子啞了,他才聽得到她在叫他。

  她歎了一聲,逕自走到另一邊的椅子坐下,凝睇著他俊俏的容顏。

  她的視線從他那雙黑幽深邃的明眸往下移到微帶傲氣的懸膽鼻,再往下來到薄抿的唇瓣。

  忍不住在心中再歎一聲,這張俊朗懾人的容顏,她是百看不厭,但是月老跟她開玩笑嗎?他對自己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其實,身著一身淺藍大襟馬褂的朗飛在她尚未走近時,就知道她來了。

  可他沒理她,基本上,他是「紅顏禍水」這句話的奉行者,因為女人多話、多事,每次找他「談心事」談的都是風花雪月、愛啊情的,耽擱了他做事的時間。

  所以對姑娘家他都是來個相應不理或是視而不見。

  「朗飛。」顧以茗又喚了一次,但他仍然專注的在做他的事。

  不死心的,她一連喊了好幾次。

  「夠了!」朗飛瞪了她一眼。

  真是吵死人了!叫魂也不是這種叫法。

  他終於聽到她的呼喚了,她巧笑倩兮的對他一笑,「朗飛——」

  他咬牙,「還叫!」

  她莞爾一笑,「那我——」

  「有話快說!」

  對她就這麼不耐!她抿緊了唇,心中挺難過的,但能怎麼辦?他對燈籠情有獨鍾,她卻對他情有獨鍾。

  「有話快說,早點離開我的視線!」這句話都快變成他的口頭撣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厚著臉皮約他,她一定要約到他。

  「今天黃昏後,我們在上林院門口見一下面,好不好?」

  他不耐的眸光瞥了她一眼,「有什麼話在這兒說不就成了?」

  「可是在這兒說,你未必聽得進去。」她這麼說可沒冤枉他,因為她可能還沒說完第二句話,他的,心思又回到一旁的燈籠去了。

  「隨便吧,我還要忙。」他懶得跟她爭辯,只要她離他遠遠的就好了,待會還得去赴好友的約。

  「你答應了。不可以食言哦。」她提醒他。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不可以忘記哦。」

  他惡狠狠的瞪她一記,她靦腆一笑,先行離開了。原以為這次他應該會赴約了,沒想到人約黃昏後,上街找友人的他在被她和好友邵銘心遇上便避如蛇蠍的離去,稍晚又再次對她食言。

  天色越來越暗,她知道他不可能會來,她既心痛也傷心,為什麼他每次都騙她?

  「火字訣嗎?」她突地想起那個「你很煩」的話。

  好!她就化悲憤為力量,燒了朗飛最心愛的燈籠,哀悼她對他的愛情已逝!

  *

  「失火了!快來人啊,涵碧樓失火了!」

  午夜時分,朗園內響起僕傭丫環驚惶失措的叫喊聲,不過,這火來得快,去得也快。

  因為聽聞失火而從被窩裡跳起,連衣衫都來不及披上的朗飛早已提了兩大桶水飛奔進入失火的珍藏室,那裡面擺放的全是大小材質不同的燈籠。

  火雖滅了,但在看到自己最珍貴的一對以大樹幹雕刻鏤空、玲瓏剔透如紙般薄,約半個人高的木雕燈籠已燒燬一個後,他的神情大顯陰霾,黑眸閃動著危險的洶湧暗潮。

  「是誰?!」他咬牙怒吼。

  僕傭們一人一手提著水桶,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怎麼回事?」急奔而來的朗大鈞、朗宗山及利汝靜汝個個衣衫不整,神情倉皇。

  乍見朗飛最珍愛的木雕燈籠燒掉一個,紛紛冷氣直抽!

  當初他為了完成這對九條龍風戲雲的木雕燈籠,不眠不休的工作了三個月才完成,而後,將其呈送給當今聖上當慶壽賀禮。

  而皇上察覺朗飛的割愛之情,於是在上面親筆提名賜其為「冠雲九龍風」後,再轉贈給朗飛,說此對燈籠日後可是朗家的傳家寶了,要朗飛好好珍藏,可這會兒其中之一竟已燒壞?

  利靜汝走到兒子身邊,雍容華貴的臉上有著不捨,「沒關係的,朗飛,還有一個,這大概是氣候乾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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