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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席絹    


  她冷淡的眼中挾三分責難,掃過白煦一眼後,又看向白濤:「他走,我才走。」

  「你憑什——」

  白濤的叫囂沒有機會發揮完,葉盼融化成一道驚鴻衝向他;而他的眼連眨也沒存,便發現自己身體重重地往門外飛去——而奇異的是,更快的白影欺身於他身後,扶住他衣領,使他平安著地,無一絲損傷。但雙腿卻是便不上力,軟綿綿地跪在地上……怎……怎麼回事?

  「盼融!」白煦出口責備,但語氣仍是溫和自持。見葉盼融一臉崛強地側開了面孔,他只好同小弟道:「濤弟,你先回房去,明日二哥會找你談。」

  渾渾噩噩的白濤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虛軟而盡其所能地小碎步連滾帶爬離開白煦的院落。

  葉盼融將她未消盡的怒氣付諸一拳,猛力擊向石柱,掌場敲碎了一角,也令自己血流不止。

  「別——」白煦真的生氣了,但仍是以治她的傷口為要事。要訓她不愛惜自己,則得延後再說。

  葉盼融將右手背在身後,退開一大步。

  「我立即離開這裡。」

  「先讓我看你的手。」他跨了一步,人已在她身前,但她又要退開,他索性摟住她,語氣疲憊:「別對我使性子,尤其在你受傷時,更不要。」

  「我討厭你對待事情的方式。」她冷道。

  「孩子——」他歎息:「如果討厭師父,該出氣的對象是我,而不是找石柱來自殘。」

  「你的『好』難道永無止境嗎?」她低吼,理不清心中波湧的是怨、是妒。

  他將她抱入內室,在為她塗藥時,才輕柔道:「我並不好,否則早應該做好每件事,而不是讓人來乞求。如果我好,我不會讓你養成冰冷性情,對人世存著嘲弄與冷然。」

  「不討喜的天性沒人改得了。」她知道自己拖累白煦良多。

  「不是不討喜,只是不善表達,也不屑表達。盼融,你不能一旦認定別人有害於我,便出手傷人,那會令我愧疚的,明白嗎?」

  「我知道我沒資格。」她要抽回手,但白煦仍堅持且輕柔地握住她。

  「你絕對有資格,但我希望你以後別以激烈手段處理事情。」

  她並沒有再談下去,沉默地看著他的手,心中有結,卻艱難地無法吐出;但,他是白煦,她最重要的人,她不要他因成全別人而委屈自己。

  「如果你依然娶她,我會恨你;但若你成全他們,並且扛下所有責任,我也不會原諒你。」

  白煦改坐在床沿上與她更近地對視。這是很奇特的經驗,她一心想保護他,而不許他對人過分寬容。以往,總是他在擔憂她的,不曾想過會有今日的情況——也會有她為他擔心的一天。

  她當然是關心他的,但依她冷淡的天性,絕不會對人過分要求,或在肢體上有所動作;會令她這麼說,實在意外。葉盼融甚至提到「恨」……

  「恨嗎?」他輕笑,突然發現她會用這強烈的字眼只是在威脅——無法付諸實行的那一種,這孩子太關心他了。

  不知因羞或惱,她面孔更冷:「我要走了。」

  「不,再待些天吧!」他拉住她要離開的身子:「我訂了些藥材……」不知為何,突來一股動念,令他原本澄明的眼波,只怔怔停駐在她朱唇上……靠得太近了!但他們向來靠得極近,為何他意識突地浮來情念?居然……想一親芳澤……

  不!他搖頭。然而,存心的拒絕意念卻引來胸口一陣椎疼,並且逐漸加強他急閉上眼。

  「師父?」葉盼融只見他臉色有絲泛白。「傷口疼嗎?」

  「是……」他沒張開眼,身子往床柱靠丟,壓抑著痛楚,不讓她窺探他沒來由的創疼。「不礙事的,你回房休息,明日我會過去找你。」

  「我扶你躺好。」她趨前摟住他肩,但他的虛軟令地出乎意料。當他頤長的身軀往床上倒去時,她來不及收手,讓他背脊壓住她環住的雙手。在身形不穩之下,她整個人跌趴在他身上。

  「盼融?」他努力睜開眼,看入她尷尬又力持冷然的眸中。「抱歉——」他伸手扶向她肩,然而冷汗卻因痛楚而冒得更凶。他的意識想摟緊她,但他的理智不肯屈服。此刻他才略為感受到自己中了淫藥的事實,只是……這種藥性的引發因何而來?

  他的掌心像火紅的烙鐵。

  葉盼融心口猛地一跳!沒順著他雙手的推力而移動身子,急急問:「師父!您怎麼了?」他並不像是傷口疼,背部的傷口不會讓他疼得發抖,或令他雙手火燙。

  「沒事。」他咬牙,抑制到口的低喘:「離開我!」他使力支起上身,想推開她,將她推離到他傷害不到的範圍——但,急切的行為往往會產生謬誤,何況他面對的是武藝精湛的愛徒。

  他要推開她,而她更往他懷中靠去,想知道他是否有其它地方受傷了。一來一回之間,她上仰的面龐使她冰冷的紅唇刷過他過分火熱的下唇,然後,所有動作因這雷殛的一刻靜止!

  那……那是什麼?

  他訝異得甚至沒發現劇痛的胸口漸漸平緩了撕扯的頻率;而她咬住了下唇,眼中交織湧現的是退怯與不顧一切的神情。

  她的冰唇竟能感受到溫度的印染,並且……湧上躁意!

  突地,她又將唇準確地與他貼合一起。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是她急欲索取,來自唇與唇的傳遞之間……

  白煦震驚得無法立即反應,也——不能立即反應。他的心鼓動著他的給予與掠取,那是……怎麼一回事呢?她青澀得只懂印上唇,卻不懂何謂「親吻」——那種經由吸吭與蠕動的過程。但,人是有本能的!猶如嬰兒甫出生,便知曉尋求哺喂一般。

  他輕吮了下,又吮了下,疼痛不知因何遠離,彷彿像是前輩子的記憶一般模糊,也不被掛忿了。他只是習慣性地給予,也不習慣地去做著掠取冰冷與芳甜的行為……

  直到再度迎視了那雙黑眸,他才發現自己適才做了什麼,他輕薄了他視之如兒的愛徒!

  「盼——」低啞的聲音無法順利成言。

  轟然而上的艷紅迅速地佈滿她原本冰冷蒼白的臉,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厚顏得該死!重推開他的身,她使輕功飛縱出窗口,消失在不知何時已染遍了澄光的暮色中……

  是時候了!該看的戲也看夠了。他要的女人,也終將屈於他,並且一輩子棲息在他胸膛中。

  楚狂人始終追隨在葉盼融身後十丈處,不算太遠的距離,卻沒讓她發現。除了她本身處在極為無措激狂的心緒裡,無暇它顧之外;也當說楚狂人高深的武功修為精到倘若存心不讓人察覺,他人絕無法發現的地步。

  她奔出追風山莊之後不曾停下來過,時而拔腿狂奔、時而提氣飛縱,將自己弄得筋疲力竭,累得連思考也無能為力時,這種折磨才會終止。

  然而思緒並非如同體力,一旦告罄,即可倒下不省人事。它是不分疲累與日夜,非要轉動不可的情緒。

  星月迷濛,存心不理會奔跑路徑的舉動,令她來到不知名的密林中。

  狂喘地停下腳步,因為奔跑並沒有用,她滿腦子全是黃昏時自己大膽無恥的舉動!她沒有比連麗秋好到哪裡去,否則她不會讓自己愛意傾瀉於一瞬間。多少次告訴自己根本配不上,千萬不可形諸於外,造成師父的困擾,但她仍是做了!與其他女人卑鄙手段有何不同?

  最最折磨她的,是他的回應,是他習慣給他她要的東西——因為她要,所以他給。

  不!不!不!

  愛情不該出於溫柔的慈悲,他的善良早該有所止境的。那麼……那麼她的心也不會既羞、又悲、且痛!

  「啊——」一聲悲愴的清嘯,由丹田狂湧而出,勾動體內真氣澎湃奔竄,筋脈為之賁張,全身疼得幾乎炸成碎片。

  一片竹葉凌厲地出她側方疾射而來,在葉片來近身時,其銳氣已然劃傷了她左頰,但也只有那麼多了。銀光條閃,葉片一分為二,分別刺入她身邊的樹幹中,只見得尾端葉柄尚可稍見,葉身全埋人樹幹中。

  她的銀劍精確地指向黑暗中楚狂人所站的地方,不言不語亦不多問。來者不善之人,何須知道是誰,終要對決上一回。

  「我想,我也給夠了你與白煦話別的時光。日後,你就是我的人——我楚狂人的女人。」他走出暗處,微光下依稀見得一張粗獷狂放的面孔,一雙眼眸尤其詭譎得嚇人!他著一身灰藍勁裝,由身上湧出的是狂且危險的氣息。

  這便是人人忌憚,且擁有諸多傳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楚狂人。

  她眉梢未動,眸光依然冷霜滿佈。已不是春寒料峭時光,她的週身依然只散發冰寒。

  「很好,我就要你這種女人。」他拍著手,逕自又熱烈她笑道:「看你們這些人演戲,著實好看,幾乎要捨不得帶走你,讓戲唱不下去。可是,我愈來愈討厭白煦,這輩子從沒看過有人可以把偽君子演得那麼好的。如果他不是沽名釣譽,便是儒弱無能。如果我生平會迫切想殺掉一個人,恐怕非白煦,而無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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