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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單飛雪    


  「以前蕃薯才五塊,還是賺得老子一家飽飽,現在……」

  二月的最後一天,人潮湧入敬言圖書館。

  迷宮似的畫展,引起採訪記者熱情迴響。

  薛東奇在畫展將結束前,戴了鴨舌帽,帽簷壓得低低,戴上墨鏡,穿著休閒西裝,手裡拽著個包裡,溜進會場。

  他遇見正在招呼客人的阮幼昭。

  他上前,拿下墨鏡瞧她一眼隨即又戴上。

  「嗄?是你!」阮幼昭嚇一跳。

  「小芷呢?」他問。

  阮幼昭比了比後面。「她在後陽台,有個小孩不小心把水管撞斷了,她在處理。」

  薛東奇穿越人潮,穿過小芷設計迂迴的迷宮,推開通往陽台的們。

  冷風襲面,他看見戴著白色口罩的阮小芷,她正踮著腳用膠布纏著牆前破裂的水管。

  薛東奇佇足欣賞她專心的模樣,寒冷的天氣讓常犯氣喘的小芷不得不戴上口罩,口罩是他前日幫她買的,他找服裝設計的朋友,用最柔軟、最細膩的布料裁製。

  口罩的伸縮繩,是金色的。

  他咳了咳,她轉過臉來,注意到他。

  他走過去停在她面前,來自他身體的暗影籠罩她。

  小芷仰臉瞪著地,右手拿著銀色鋁膠帶,她疑惑地挑挑眉毛,他笑著摘下墨鏡。

  他身後是灰蒙暗沈的天空,可是當他溫柔地望她,對她露出那迷死人的微笑時,阮小芷目光閃動,感覺氣溫一下子高了八、九度。

  薛東奇拉下她的口罩,低頭覆住她的嘴,給她一個深而纏綿的吻。

  他放開她,對她眨眨眼。

  「恭喜,你辦的畫展很成功,各大報都派了記者來。」

  小芷含蓄的笑。「有記者想問你問題……」

  「哦?」他親匿的幫她拂去臉龐的發。「什麼問題?」

  「春騷,夏艷和秋邃……你的四美圖差一幅。大家在問為什麼獨漏那一幅?」薛東奇把新作提供給敬言展覽。

  「是,所以我帶來了,先給你瞧瞧。」他撕開包裡,裡邊是用藍天鵝絨包覆的袖珍畫。

  「你揭開瞧。」

  小芷揭開絨布,頓時怔住。

  畫框裡,白色雪景,一女裸身橫坐路中,皮膚似雪,垂眸凝視腹部,小腹蘊著一方春泥,蜿蜒出一枝紅艷薔薇。在她心臟的位置,有一簇火焰燃燒。

  薛東奇連白膚裡的青色血脈都隱隱地描繪出來。仔細一瞧,會錯覺那血脈正在流動。

  這是冬魅,蘊藏春天力量,寒住旺盛生機的冬季。

  愛情等待抽芽,熱情匍匐雪地底,隱隱騷動著等待破土。

  這是薛東奇的冬魅,沒有寒冷,極度熱情。

  這也是阮小芷的冬魅,那一朵開出的薔薇是薛東奇給的造化。

  小芷震驚,是因為她認出畫裡女子,那是她啊!

  他拿起畫。「我現在就拿出去掛。」

  「喂!」她拉住他。

  「怎麼?」

  「不可以掛。」她搶畫,他揚手舉高。

  「哦?」他明知故問。「為什麼?」

  她睨著他,小臉紅透。「這……這是我。」

  他哈哈笑,圈住她。

  「是,是你。」他吻她耳朵,啞聲道。「這是給你的畫。」

  阮小芷靠著他胸膛,聽見他心跳怦怦聲,她閉上眼睛。

  過去她誤會愛情,原以為和他相愛,讓他在地命裡出現一剎,那也就夠了。但他固執地要求更多,他堅持走入她的世界,甚至是她的家庭,他要的是天長地久的愛情。

  而現在她方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蠢,竟然以為那樣是幸福。

  阮小芷伸手摸入口袋。

  「我也有東西給你。」她說。

  「哦?」

  薛東奇遇身,她抓住他右手,將他掌心攤開。

  阮小芷把禮物放置在他當心裡,再緊緊把他五指扣緊。

  這時巷口教堂敲鐘,天空一群鴿子飛過。

  薛東奇攤開掌心,看見她給的禮物。

  他把那好小的禮物舉高,在稀微的日光下看清楚它。發現禮物裡邊的奧妙,那是小芷製作的方磚,上頭還提了字。

  阮小芷笑著看他欣賞她送的禮物。

  她知道他很喜歡,因為他凝住了目光,幾近屏息地看了很久、很久。

  阮小芷拉上口罩,偎近他,他伸手圈住她的腰,握緊禮物,低頭在她額際印上一個吻。

  「我想,這代表永遠。你不能反悔了……」

  當月兒露臉,星子燦爛。

  甬道陰暗潮濕,老房子破敗倒塌,雜草崢嶸破出泥地,企圖湮滅這裡。

  這曾是慾望深淵,貪婪像鼠猥褻橫行,有人躲在這陰暗地啼哭,有人為了活下去出賣肉體,這群可憐人曾卑微藏匿在此。

  當世人鄙夷,眾人唾棄,背德之處,崩塌後的荒蕪之地。

  而月光,月光依然溫柔的撫觸這地方。

  薛東奇還是眷戀這地方。

  今晚月色輕撫這一片老牆,有一幅畫與月色溫存,畫裡白鴿振翅,薛東奇彩繪的天空,在月的撫慰下綻放光芒。

  畫底,那最後的一塊磚,也輕輕顫著光最。

  月光流過磚面,細如發的字婉蜒磚上。那是阮小芷用針繡進的字。

  我應許當你遁入最黑地便把光給你

  我蒙蔽雙眼你就把我靈魂撬開

  愛直至火光褪去燒成灰燼

  就變成黑暗的夢

  屆時還同你長眠

  頭枕你、肩膀,手抱你,心臟共累,直至末日。

  --全書完

  跋

  我給你禮物

  與此同時,她們亦正緘默。耕耘,於稿紙,於WORD。

  我們是一群文字工,用字播種。春夏秋冬,年復一年。總有人為檔期尖叫,有人交了搞偷偷竊笑。有人下筆如神助,有人祈禱天外飛來那一筆,有人仰仗靈光乍現,有人暴飲暴食,有人開始厭食,牽一髮能對動全身,不,該說動全社。

  總有人來不及,嘔得擲筆。有人開天窗,想砸電腦。編輯最怕天窗關不上,那麼作者編輯一起哭。

  我緘默著,面對我的電腦。這一次,依然寫到哭。好吧,心理在爆炸,這次依然告訴自己,哭完就乖乖去寫。

  演不下去時,焦慮的髒話成串威申咆,彷彿沒人會發現似地。嗯,沒關係,反正……從來我就不是優雅的女生。

  彷彿,罵了髒話我就能搞定似的。

  截稿來不及,總有人頂替,我這樣妄想著,大家要互助嘛。哈哈,可是下一秒,又惶恐地滾回座位,乖乖地寫。

  我們是文字工,未曾謀面的文字工。

  想及此就覺得很妙,於此同時會不會也有誰哭了?因為稿子寫不好?

  呆滯地坐在桌前對著電腦發脾氣,我們心裡有陽光,草原,春天,或者暴風雨?

  而其實手裡只有筆,電腦,冰冷的桌子。

  嘿,愉快點,還有打結的背脊。

  我妄想可以跟作者們同謀,一起出錢請來神力超人,最好是盲人,最好是高大的滿人後裔。

  手指有力,懂得請身體每一個穴道。身材魁梧,不論我們吃到多胖,變得多壯,他都能「阿咂」,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們僵硬的骨頭摔軟。

  對了,眾編輯們肯定腰骨也不好吧?甭客氣,呵呵,大、家、一、起、來!

  真那麼神的話,真可以解除我腰痛的話。

  我甘願拜他,捧著聖經讀一遍,阿門上帝,感謝大恩大德,解除我的痛苦。

  當我腰疼得像裡面有根棍子,誰幫我壓一壓我都會感動得飆淚。

  腰疼的時候,我沒尊嚴的。

  「請用力按我,請再用力一點,」求人按麼時找這樣說,情願被踩,被架主摔,彷彿我摔不死似的。

  遇到武功大師,花錢請他修理我。

  他喀喀喀喀的,東掐西按,把我整只拎起來拉,彷怫我是只小雞似的。

  他找出每一個大脈,又說我腰型不對,所以才容易痛。

  「大腦的筋浮起來了,你用腦過度喔--」他說,彷彿我不知道似的。

  「我該怎麼辦?我腰痛得想殺人……」說得很嚴重,他很同情。

  「有個辦法,以後你躺著寫。」

  「我用電腦的,沒法躺著寫……怎麼辦?」

  「但願有人發明躺著打的電腦。」他說,彷彿我聽了會很高興似的。

  你看看,作者寫瘋了,胡言亂語。

  別急著掩書,感謝你看這一本,也感謝自己,又不自量力地寫完一本。

  你愛看書?

  什麼?你也想當作者?

  什麼?你想加入我行列?你要當文字工嗎?!

  好,快來快來,擴大這個版圖,越多人寫就越多人互相幫助。

  雖然有人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然其中奧妙,我還是希望你領會。寫作之途,妙不可言,天機不可洩漏,快來與我同行。

  不要吝於提筆,不要惶恐自己的能力,當作者的條件之一,只要你愛看書。

  好吧,好吧,我廢話這樣多,總要維持一點實際的幫助,一本小說能帶給你什麼?

  我常常這麼想,你想要什麼?

  假使,你想要當作者卻不得其法,請相信我這兒有法寶。

  如果你是同行,那麼請跟找分享。

  在我靈感枯竭,又哭又叫的這段時日,我的夢魘終於因為一本書告終。

  我不是什麼大師,憑什麼教你們?

  可是……正因為我不是大師,我很清楚,天分不夠的人,寫稿多麼難。我知道痛處,我現在就要告訴你止痛的方法,提點你一個門路,請攜帶我的法寶,利用我的苦口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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