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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單飛雪    


  展雲飛還是讓她走了,他下不了手傷她,只好目送她離開。

  熱情的纏綿,她的味道彷彿還在他唇畔。

  這次糾纏過後,懷抱各自矛盾情思,兩人默契地皆不道再見。

  展雲飛讓她先走,看她緩緩地揚鞭,攀回崖頂,她頭也不回地走,他瞇起眼睛。忽然她停步,回頭,俯瞰崖底的他。

  兩人四目相對。

  日光下,愛君美眸閃爍,他的則是悍然而堅決,像是企圖用那熱情的視線捕捉她。

  彤愛君忽然怕起展雲飛,他立在崖底,黑袍隨風狂蕩,敞開的胸膛在日光下,肌肉閃爍著汗光,堅硬結實。

  她在那熱切的目光中,伸手摘下他送的禮物,將盤在發上的花梗抽離,滿頭長髮如一冽瀑布散落,一枝花梗畢竟系不住她的心。她親手將花梗拋落崖底,一抹紅飛墜,展雲飛揚手。

  她無聲的拒絕,乾脆地撇清和他的關係,他的目光瞬間冰冷。他看她瀟灑地甩甩頭,青絲爍亮,撲過他眼簾。

  他心悸,喜歡這個擒不住的小東西。

  她轉身,毫不留戀地離去。把他給的歡愛愉悅,拋在身後,像一場綺夢,醒來便淡得了無痕跡。

  展雲飛握著那枝暫歇過她髮梢的花梗,湊近鼻間,聞到她慣有的香,濃郁地在他心海鼓動情潮。

  下次,他們還會再見嗎?!

  @3@

  崖上一隅,百羅門眾徒一見到愛君立即迎上去。

  「郡主無恙!」眾人齊聲恭喜,逕自揣測道。「郡主神勇,想必已收拾展雲飛。」

  「那自然,想我們郡主那斬情鞭縱橫天下,鞭人無數,區區一個展雲飛,哪是對手!」

  「想他已經被郡主扁得慘兮兮,不知躲在哪兒偷哭哩!」

  彤愛君沉默,撩撩亂髮,聽見某位教友的話,倏地臉兒微紅。

  「這場打鬥想必是相當激烈辛苦,郡主看來很疲倦,咱快恭迎郡主返回百羅門休息。」

  這場打鬥的確辛苦,愛君心底苦笑,諷刺地想著自己因熱情的展雲飛而渾身酸痛,她煩躁地高聲命令:「走吧!」領眾人離開。

  碩王府人馬則是慌亂地在崖邊呼喊他們的主子,驚恐地以為他真慘遭彤愛君的毒手。不過半刻,展雲飛昂首闊步,施施然自另一端大步而至。

  他表情慵懶滿足,在眾人急切地圍攏上來時,只顧著打呵欠伸展雙臂,一身銅牆鐵骨毫髮無傷。

  眾人急急問個不休。

  「展爺,您沒事吧?」

  「那個彤愛君……」

  「怎樣?」展雲飛瞪著他們,昂著下巴,高高在上地命令。「都給我閉嘴。」

  瞬間大夥兒都不敢吭聲了,個個奇怪地望著展爺,心底著實弄不明白。那彤愛君沒事,展爺也沒事,那麼這幾個時辰,他們打了個大半天,究竟是誰贏誰輸?

  展雲飛望著他們困惑的模樣,黝黑的眼底浮現笑意。

  他懶洋洋道:「是不是想問我,和彤愛君打得如何?誰贏誰輸?」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點頭默認。

  展雲飛勾起唇角,笑意盎然。「你們方才都見到她了?」

  「是。」

  「是見到了。」

  「她看來如何?」展雲飛問,但見眾人面面相觀,他隨即又說:「是不是看起來很累、很疲憊、很虛弱?」

  眾人齊聲稱是。

  展雲飛陡然仰頭哈哈大笑。

  眾人被那渾厚豪邁的笑弄得傻眼。展爺今兒個心情特好,特別是在和彤愛君打上那一場後,他怎麼好似越發神采飛揚、意氣風發起來?

  「看來是咱們展爺贏了。」要不,怎會笑得那麼得意?

  「恭喜展爺!」

  「展爺神勇!」

  有人疑惑地道:「既然您贏了,怎麼沒殺她?王爺不是要您——」話停了,因為展雲飛笑聲也停了。展雲飛臉色驟變,霍地掐住那人頸子,將他像拎小雞那樣拎至面前。

  那人驚恐地掙扎,喘不過氣,滿臉通紅,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展雲飛陰騖的眼釘住他,懶洋洋道:「我要抓她或殺她,關你啥事?!」他環視縮在一旁恐懼地發抖的手下們。他高聲狂道:「我高興就抓她,我高興就殺她,今兒個我展雲飛高興。我放她走,你們誰有意見?」

  沒人敢吭聲,眾人齊搖頭,搖得頭都快斷了。這個展雲飛像頭野獸,誰也沒膽激怒他。

  展雲飛鬆手,那人跌落地上,狼狽得直喘不過氣,不死也剩半條命。

  「就算是王爺說的話——」他揚眉。「也看我想不想聽。」

  展雲飛立在艷陽下,站得又直又挺像一座蒼勁的山。

  他膽敢這樣放話,就代表他真的膽敢這樣放肆,當然,沒人懷疑他有這樣的膽識。

  展雲飛的人生沒有包袱,他很早就懂得在父母雙亡下於江湖謀生存。他為王爺賣命,憑的是一身本事;他從不欠人情,也沒受過誰恩惠。

  因此他夠格活得這麼狂這麼瀟灑!

  碩王爺唯一沒料中的是,展雲飛連自個兒性命都不當回事,下了白符也要脅不了他,反遭他嘲笑諷刺。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不當回事,那麼,這人生,還有什麼他懼怕的?懼怕的反而是擋在他路前的人。

  這頭野獸,被放出來了,但是制伏它的人,還沒出現。

  有趣的是,這重出江湖的獸看見了另一個同伴——她和他一樣狂,她也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甚至,她離開時還比他瀟灑。

  這兩頭野獸一見面,就恨不得馴服對方,用原始而野蠻的方式。

  從慾望開始,然後呢?從哪裡結束?

  第五章

  回百羅門途中,天際響起輕雷,密雲曖魂。當第三聲雷劈下時,青晃晃瞬間,一首詩悠悠然傳來——

  「千錘百煉出深山,烈火焚燒莫等閒……」

  眾人停步,除了彤愛君外,皆低頭拱手靜待這吟詩之人。

  「粉身碎骨都無怨,留得清白在人間。」那人吟完最後兩句。

  「『石中火』。」愛君等著來人現身。一道火焰劃過天際,那冽火焰射向地面,同時一名青衣男子現身。

  青,焰最深處,冷火的顏色。

  另一個為方笙賣命的江湖客——「石中火」。

  「你回來了。」愛君冷眸相對,這個「石中火」一向寡言。

  「我已幫教主覓得破陣勢,『隙中駒』也尋來了解開鎖元盒的夜明珠。你呢」』他冷笑。「這段時間,彤郡主過得可逍遙快活?」

  彤愛君臉色微變,聽「石中火」向她身後人等下令。

  「你們先走,我有話同郡主談。」

  待人離開後,「石中火」清俊的臉陡然陰暗冷酷,彤愛君抿著唇不語。

  短暫沉默後,他斜著臉,只說:「看來,你和展雲飛處得不壞。」他冷聲嘲諷。「我從不知,閣下,是這麼熱情的女人,熱情到忘了自己的身份立場,竟然……」

  彤愛君惱羞成怒。「你跟蹤我?」

  「我只是好奇展雲飛與你究竟誰的功夫強,沒想到卻意外看到另一番風情。」他很平靜地注視著她道。「如果,教主知道你和展雲飛竟……又如果,彤夫人知道你背叛百羅門竟和碩王府的人勾搭上了,不知……」

  「我和展雲飛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哦?那請問是何種關係?」他微笑地看彤愛君惱火地咬唇無話反駁。「說是敵對關係,可你們方才纏綿得不像仇人,倒像一對情人。」

  「那只是慾望,沒什麼。」

  「既然只是慾望,過程中有那麼多機會可以下手傷他,你卻什麼也沒做。」

  「如果你想告狀就去,犯不著在這羞辱我。」

  「彤郡主,這事我幫你瞞。」

  「哼,你不會這麼好心。」彤愛君冷笑。

  「哈哈!」他笑。「我只有一個小小要求,請你在一個月內將斬情鞭十式練完,然後,幫我殺一個人。」

  「殺誰?」

  「自然是一個該死該殺的人。」「石中火」臉色悵然。「我練的是追擊術,傷不了人。」他望向彤愛君。「只要你練成斬情鞭十式,你我聯手,相信要殺他便輕而易舉。你放心,這個人或者屆時你會比我更想殺。」

  愛君聽得模糊。「我不懂,你說清楚。是誰讓你非殺不可,而我也想殺他?」

  「石中火」眼神瞬間變得異常憂悒,臉色慘白。他不答反問道:「彤愛君,你聽過一首詩嗎?」他淡淡吟誦。「……蠅愛尋光紙上鑽,不能透處幾多難,忽然撞著來時路,始覺平生被眼瞞。」

  始覺平生被眼瞞?彤愛君聽他哀傷地吟完這首詩,心底沒來由地跟著一陣惆悵。是什麼惹來「石中火」那樣惆悵?他要殺的是誰?

  吟完詩,他又回復那冷酷的表情。「彤愛君,你沒別的選擇。」

  「好。」她望著這個從小和她一起在百羅門成長的同伴。他們一向很少交集,

  這是第一次,他和她說這樣多話,他要脅她的同時,又抑鬱地讓愛君不捨得恨他,他像是有滿腹苦衷,就像她一直也懷抱著滿身憂愁,她爽快地答應下來。

  「就為你殺一個人。」

  他提醒她。「一個月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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