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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單飛雪    


  乘亂之際,他向母親暗暗眨眨眼,然後起身翩然離去。

  寧時鷹乘著月色,踏出大門,小廝丁邦立刻眼尖地跟上來。

  「小丁,我出去走走而已,你別銀來。」

  「不行——」丁邦稚氣未脫的臉,透著一股堅決…「老爺規定,你去哪我就得跟到哪。」

  寧時鷹逗他一句:「那假如我去跳崖呢?」

  才十六歲的丁邦愣了一下,低頭回答。「那麼我也跟著跳崖。」

  寧時鷹板起臉,敲了他腦袋一記。「傻小子,你主子若是跳崖了,你得快些找人來救,怎麼還跟著往下跳?」

  「可是……」他困惑了。

  「可是什麼?」寧時鷹溫和地望著地。

  「好像也對!」

  「本來就對。」寧時鷹被這單純的小廝逗得不禁發笑。

  不再多言,寧時鷹沿著小路步進山林。

  「少爺——」丁邦在後面提醒。「這麼晚了,要上山嗎?」

  寧時鷹瞪他一眼:「怎麼,才剛口口聲聲說我去哪就跟到哪,現在怕啦?」他故意逗他。

  果然,丁邦嚇得忙否認。「我沒這個意思呀——」

  說著,他們來到一處空曠地。寧時鷹這才停下步伐。

  丁邦實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少爺,我只是好奇,我們來這裡幹麼?」

  寧時鷹倚著一旁高聳的古樹,沒有作答。

  那日他便是在這棵樹上小憩,遇見了她。可是,如今她毫不眷戀地走了,他卻還不時想起那一夜。

  她若已是如此無情,他又何必再惦記著她?

  寧時鷹陷入無邊的苦思中,彷彿重回那天,他看見她時那股震撼。僅有一面緣,僅續了一夜情。她還好好的嗎?

  寧時鷹伸手輕觸古樹,心頭竟有一片迷惘,一種奇異的感傷。

  「少爺……」丁邦擔心地望著少主。

  寧時鷹很少這麼沉默,更別提那側容還透著感傷。

  丁邦想問又怕不該問,只好焦急安分地陪在寧時鷹身旁。

  第二章

  秋末近晚,曲龍鎮東街上忽然喧嘩起來。

  一行婚嫁儀隊由西街過東,鑼鼓喧天,儀隊綿延整條大街,顯示出迎娶人家派頭不小。奇怪的是,新娘轎後頭跟著比平時多三倍的群眾,正在那兒吆喝鼓噪。

  而和歡樂氣氛相當不協調的,是轎旁另有一青衫少女竟不住地頻頻拭淚,神色哀淒。

  一旁的酒樓上方靠窗位子,正舉杯淺酌的寧時鷹看著街上這一幕,不禁好奇地問一旁的丁邦。「小丁,是誰家嫁女兒?怎麼這麼多人圍著瞧?」

  「我去問問!」丁邦忙去轉了轉,很快蜇回稟告:「少爺,嫁女兒的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轎內的新人是龍鳳賭坊坊主一直想娶過門的大美人,白衣蝶。所以一群人跟著湊熱鬧。」

  「白衣蝶?」這名字好似在哪聽過。

  丁邦喜孜孜道:「就是名聞遐邇的白大美人呀!白姑娘因美色之累,平時甚少涉足鎮內,所以真正見過她的人也沒幾個。不過這回因為白姑娘的父親積欠龍鳳賭坊坊主趙大深一大筆賭債,於是賭坊的人便逼白匡穎嫁女兒還賭債。」

  寧時鷹靜靜又斟了」杯酒。「那麼,轎旁那名少女又是誰?」

  「哦,那是白衣蝶的妹妹白芯心。」

  寧時鷹點點頭,復又問:「小丁,你見過白衣蝶嗎?」

  小丁生澀地笑笑。「哪有那麼好福氣。」

  寧時鷹瀟灑一笑,迅速起身,擱了一錠銀子在桌上。「走!我們去瞧瞧她長什麼模樣」

  「少爺,她在轎內,又披著蓋頭,怎麼瞧?」他追著少爺疾步下樓。

  寧時鷹不睬,只吩咐道:「小丁,你跟店小二要一包花椒過來。」

  「是。」

  丁邦很快便要來花椒,寧時鷹命他拿著。丁邦心想:少爺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了,可別惹事才好。

  他跟著少爺步出茶樓,混入人群裡,移近花轎外邊。

  丁邦被人群擠得快窒息了,寧時鷹倒是一派氣定神閒。

  「看來,並不需要花椒。小丁!」寧時鷹微笑道:「你看好了!可別錯過一睹美人的機會!」說畢,寧時鷹屏息提氣,憑空向轎子擊出一掌。

  霎時,掌風穿透轎內,紅色蓋頭上的流蘇掠起,露出一張臉來。不過瞬間,丁邦卻看得愣住了,只記得大張著嘴,差點沒流出口水來。

  好白淨的一張臉,襯得盾更黑,眼睛更亮,長卷的睫毛像蝶翅輕垂著,更別提那小巧櫻桃般的紅唇。

  當風飛掠、流蘇掀起剎那,轎中人竟毫無知覺似地垂著美麗失神的臉龐。她對圍攏的人潮漠不關心,對震天價響的鑼鼓聲亦沒感覺,彷彿一切事不關己。

  是這種疏離與淡漠,增添了白衣蝶的美嗎?

  丁邦不禁看傻了眼。

  而寧時鷹,則是一副如遭雷極的模樣,他激動地喝道:「小丁,花椒!」

  丁邦立即回過神,將腰間的花椒取出交予少爺。

  寧時鷹接過,忽地又打出一掌,送出花椒粉。

  霎時花轎周邊一干人等無不低頭猛打噴嚏。

  「少爺?」丁邦正要問,只見少爺一個縱身飛掠進轎裡。

  「少爺……」他急了,又不好大聲嚷。

  一會兒後,轎外人順了氣,抹乾了臉,又繼續趕往東街底的龍鳳賭坊。似乎沒有任何人察覺轎內多了個人,而丁邦也只好焦慮地跟著花轎走。

  轎內——

  寧時鷹沉聲道:「我們又見面了。」

  他掀起頭蓋,看到和那夜同樣的一對星眸,以及同樣淡漠防備的眼神,像是需要人保護,卻又怕和人親近。

  白衣蝶見到那雙溫和的黑眸,那似笑非笑的俊容,心中一凜,表面上卻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輕斥。「放開你的手!」

  「不放——」他無賴地笑。

  「放下來——」

  「不放。」

  白衣蝶瞪著他,似要生氣了。

  他嬉皮笑臉地道:「我想好好看清楚你……」

  白衣蝶不懂自己怎麼軟弱了起來?她威脅著。「你快走吧!」

  「不——」

  「再這樣,我要叫人了!」

  「你叫呀!」他仍是含笑盯住她。還是那種懷壞邪邪的態度。

  白衣蝶抿唇,真是無賴。

  寧時鷹將流蘇塞至她耳後,端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為什麼那日不告而別?」他始終耿耿於懷。

  她不理他的問題,仍舊抿著唇不答話。

  寧時鷹又問:「那一夜對你難道沒有任何意義?」他生氣了:「最起碼走前道聲謝也好。」

  「為何要我向你道謝?」她冷冷笑道:「難道你沒從中得到快樂?」她諷刺。

  他愣住,隨即恢復笑容項她一句。「沒錯,我很滿足,可是你呢?」

  白衣蝶雪白的臉瞬間飛紅。

  那一夜熾熱的纏綿,兩人裸裎契合,情慾銷魂的節奏,彷彿又再浮現眼前。

  想到眼前這俊朗的男人佔有了她的初夜,她竟心虛地害羞了。她別過臉去,迴避他炙熱的目光。

  寧時鷹又說:「你已非處子之身,竟還敢下嫁趙大深,不怕觸怒地嗎?」

  她不嫁,難道要她最疼愛的妹妹嫁?爹都開口了,不是她就是芯心必須犧牲。但是芯心還小,她怎忍心讓涉世未深的她受人摧殘?不!她絕不要芯心被欺負。她只當芯心是她唯一的親人,說什麼也要保護她。

  寧時鷹察覺她的憂鬱。「你打算怎麼向趙大深解釋?」

  她心中早有打算。「我不解釋。」

  「不解釋?」

  「我會先要求他撕掉借據,然後才肯同他圖房,事後他若質問——」白衣蝶自袖內抽出一把匕首。「我便自刎謝罪!」她一副絕決的模樣。

  寧時鷹大感不妙,他不能眼睜睜看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你問得夠多了,可以走了吧?」

  他正色道:「你對生命未免太輕率了。」

  她低頭收回匕首,以近乎喃語的聲調說:「活著又有什麼樂趣……」

  他忽然又冒出一句不正經。「那夜你不就嘗到活著的「樂趣」?」

  她有些生氣,抬頭想罵他,但見他壞壞地對著地笑,剎那間,她的心又是一陣恍惚,不知三魂七魄都飄到哪去了。隨即又有些氣自己的斥責。「你快走吧!等會兒被發現了不好。」她決心不看他,也不期盼他留下徒惹麻煩。

  沒想到他竟篤定一句。「你不能嫁他!」

  「為什麼?」她抬起臉。

  「因為你喜歡我!」他口出狂言。

  「胡說——」

  寧時鷹瀟灑笑道:「倘若不是,你早叫人攆我下轎,豈會容我說這麼多話。」

  白衣蝶倔強地張口想否認,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只有愣愣望著他。

  忽然,他將她往前一拉,用他的火熱封住她的冰冷。

  她倒進他懷裡,無力抵抗。

  他的吻,這般熟悉久遠的滋味,毫不保留地奪去她的理智。

  白衣蝶拚命記憶著他的氣息,他的味道;他壯碩的胸膛、溫柔的臂膀,和他帶給她的那種血液沸騰的感覺。

  他霸道又堅定的吻,吻熱了她冷漠的身軀,吻暖了她冷酷的心。

  良久,他放開她。

  「還嫁他嗎?」寧時鷹不死心,他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即將屬於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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