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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單飛雪    


  「我不走。」他堅決地說。

  「不走?」錦鳳激動地抓住他雙臂,用力搖晃他。「你瘋了嗎?葛香雲已經死了,你也想跟她走是不是?」

  龍浩月茫然的雙眸忽而堅決地醒過來,瞪著面前的錦鳳。「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香雲。」

  「你胡說什麼?她已經死了!」

  「她沒死!她沒死!她會醒過來的,只要我一直等下去、憔悴下去,她不忍心見我這樣就會醒過來,真的!她最怕我難過了,她捨不得的。」浩月認真地說。

  龍錦鳳愣住了,她瞪著弟弟,不敢相信他如此執著頑固和瘋狂,她忽然心疼的紅了眼眶,擔心的湧上淚,她好怕,好怕這樣認真的弟弟。

  「浩月,你聽姊姊說,這次沒有人可以保護得了你,白雨荷懷了大哥的孩子,他不會幫你。」龍錦鳳想起冷酷的大哥,生氣地埋怨道:「搞不好他還在怨你當年搶了葛香雲。總之,他已被白雨荷迷住了,他護著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弟弟……」錦鳳落下淚來,她護弟心切,緊緊摟住龍浩月單薄的身子。「別讓姊姊擔心和傷心。你聽我的話一次,你從來沒有聽話過,但就這次,你聽姊姊的,躲開白雨荷,離開這裡,好不好?」

  「不!」他突然大吼,推開錦鳳。「不!這屋子裡有太多香雲的影子,她一定還在,我不能丟下她,我不要!白雨荷要殺我?」他苦澀笑道:「那更好,她殺了我,我就可以去陪香雲了,她儘管來殺我好了。」

  「浩月……」

  「姊姊,」他揮手阻止她說話。「你別說了,我知道你疼我,自小到大,我要什麼你總會想辦法給我,就算用搶也會搶給我。」他認真的哀求錦鳳。「姊姊,你要真對我好,就去請最好的大夫醫活香雲,我求求你,香雲她病得很重,你幫我找最好的大夫救她好不好?」

  「你……」錦鳳愣在原地,隨即傷心的咆哮道:「她死了!你醒醒吧!她已經死了,再好的大夫也救不活她。」錦鳳激動得扯住弟弟的手,將他拉至棺木前,一腳踢開棺蓋,硬是逼龍浩月俯身去探葛香雲的鼻息。「她還有呼吸嗎?她已經斷氣,你自己去感覺!」  龍浩月果真伸出手去探香雲的鼻息,然後他轉身對姊姊嚷:「有的!她還有呼吸,她還活著——」

  「啪」的一聲,龍錦鳳狠狠地摔了他一巴掌。

  龍浩月怔住了,他呆呆地茫然望著姊姊。

  錦鳳含淚咬牙清晰說道:「浩月,你自小到大,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可是姊姊現在要告訴你,這世上有個東西是由不得你能要的,那就是死去的生命,命中注定葛香雲該死,你就是再嚷、再叫也不可能留住她,她的生命已經終結了,你不接受事實也得接受,她就是死了。」錦鳳難過地將船票塞至弟弟手上。「而活著的人還有路要走,不要叫姊姊失望難過,知道嗎?」

  話已說盡,錦鳳拍拍浩月的肩膀離去。

  龍浩月愕然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俯在棺緣,凝視香雲沈睡般的臉,瞭解到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淚如雨一般墜落,濕透了葛香雲慘白的面容。

  「香雲,你救救我,我好痛苦,我情願死的人是我,好過現在的痛不欲生。那日我說了很多氣話,可是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後悔愛上你,就算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為了你犯下滔天大罪、成為罪人,我不後悔……」

  *****

  龍錦鳳心力交瘁地踅返酒館,遠遠地卻見一位熟悉的長者步出酒館,她瞇起眼睛一看,驚訝的追上前去。

  「邱世伯,世伯!」

  那雞皮鶴髮、白髮蒼蒼的老者聽見她的嚷叫,停住了腳步,他回頭認出錦鳳,沙啞的拄著枴杖叫道:「阿鳳……」

  「世伯,你怎麼會下山?」邱世伯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和龍氏一門有很好的交情,不過早已退出江湖隱居。「來看我的嗎?」

  「呵呵呵……」他笑了。「浩天找我哪!他跟我打聽一個人。」

  「什麼人?」錦鳳既疑惑又警戒的問。

  「我老相好,紅姑。」

  紅姑?記憶中似有這號人物,錦鳳還想追問時,那老者已揮揮手說道:「唉!你老愛問東問西,別煩我了,去問你大哥,我還有事,走了。」

  「世伯!」她留不住他,只好眼睜睜地望著他緩慢地離去。

  錦鳳心底升起無數個疑問,大哥找紅姑做什麼?紅姑又是誰?依大哥的性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大費周章的麻煩世伯找人,紅姑這稱號為什麼那麼耳熟?大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

  今晚,一彎新月高掛夜空,那哀怨、悲傷、孤寂的笛聲又再響起。

  聽見了熟悉的樂曲,白雨荷睜開眼眸自床上坐起,她靜靜聆聽那笛聲,彷彿能感同身受吹笛者的心酸,曲子撩動她冰冷的心弦。

  終離山上的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雖然龍浩天的態度一直內斂自製又冰冷,可當她負傷時,他是那麼盡心盡力的醫治她直至康復。當她舉目無親時,是他收留她滄桑的身心。在寒冷的冬季更是由他的體溫陪她度過……

  現在,她覺得這笛聲彷彿是在無言地責備她的無情和冷酷,又彷彿在提醒她終離山上的纏綿。

  白雨荷受夠這笛聲,她提起牆上的彎刀,推開房門尋那笛聲的出處。

  她在後園的荷花池畔找到他,他獨坐柳樹下,氤氳的霧氣使得他的身影朦朧。

  「龍浩天!」她出聲打斷他的笛聲。

  龍浩天輕輕擱下木笛,緩緩回過頭來,炯炯黑眸如閃電般銳利地凝視她,就像黑夜裡的一道光。

  他們之間還能說什麼?她直直立著,深深地凝視他嚴峻的面容,她再不想忍受內心的掙扎,她痛苦的仇恨著,恨自己不得不傷害他,她想解脫。

  白雨荷蒼白的臉就像夜裡那抹新月,淒冷無助。龍浩天莫名地望著她,納悶她想說什麼?她的眼底為什麼閃著晶瑩的光亮?他忽然明白那是透明的淚珠。

  貓頭鷹低泣似地聲聲啼叫著,襯著荷畔的蛙鳴,神秘粉紅的荷花悄悄在新夜裡緩緩綻放,茫茫霧裡瀰漫著淡香,像無處宣告的隱密纏綿細膩的愛意。

  剎那間的目光交會,他發現了她隱諱曖昧的情意,像荷花一樣,只會偷偷隱藏、膽怯無助,一種又淡又珍貴的愛意,和一股暗香。

  她顫抖地緩緩遞出那把彎刀。

  龍浩天不解的起身,揚眉困惑地望著那把彎刀。「這是……」

  白雨荷將刀子抽出刀鞘,然後拉住他的手令他握住那把刀,他驚覺她的手是那麼的冰冷。

  她聲音哽咽著說:「我給你機會結束這一切,這是你的刀,教會我使刀的人是你,一次次救活我的也是你,陪我度過寒冬的是你,助我熬過最黑暗無功的歲月亦是你。我想報恩,也想復仇。」她低下臉,虛弱的說:「這一切是那麼諷刺,就像老天跟我們開了場玩笑。」

  接著她抬起臉,堅決說道:「我厭惡被命運擺佈,也受夠了這種矛盾的折磨,我給你最後的機會,用這把刀結束我的生命,讓我靜靜地離開,去陪伴我苦命的父母。」

  龍浩天震驚地握著那把冰冷的刀,不敢相信她此等灰暗的決定。

  白雨荷卻微笑著,刀鋒冷冽的銀白反映在她雪般白皙的臉上,襯得那微笑一如脫俗的荷花般綻放。

  「你放心,」她鼓勵地說:「我不會恨你,反而感激你讓我解脫,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的確,只要白雨荷一死,所有的問題就解決了。然而她卻毫不考慮腹中無辜的胎兒。龍浩天凝眉,堅決的拉過她的手,將那把彎刀硬是塞回她手裡。

  「去,用這把彎刀復仇,一刀解決龍浩月,讓他死得痛快點。」他伸手輕輕劃過她凝脂般的臉龐。「去結束你的仇恨,之後請你用愛生下我們的孩子。」

  他的話令她詫異,她聽錯了嗎?龍浩天要她毫無顧忌的去殺死他弟弟?他當真嗎?

  「我……我真的會殺了他。」她顫聲道,但語氣嚴厲認真。

  「我明白。」他似認命的說。

  「你明白?」她湊近身瞪視他。「你明白還不殺我?這是最後一次,你不動手,我再不欠你,你不要後悔!」

  龍浩天灑脫一笑,笑容裡有無盡的包容和疼惜,他輕輕沙啞地說道:「我有話同你說。」

  白雨荷又前進了一步。

  他忽然低下臉,抓緊她雙臂,堅決地吻上她柔軟的唇瓣。

  時間彷彿有一世紀之久,又深又熱的吻、纏綿的雙唇、火燙的擁抱融化了她的心房,耳畔只餘下屬於夜的聲音,有蛙鳴、蟲鳴,還有他的呼吸聲,襯著她害羞、緩慢的喘息……

  那一吻結束後,她仍不住的顫抖喘息。

  他唇裡有著濃醇的酒味,熨染上她的唇,她分不清自己是清醒或者已醉了。龍浩天摟著她,在她耳畔低喃著:「你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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