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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單飛雪    


  他苦苦地僵直著肩膀維持姿勢,偏著頭凝視著她,日影透著扶疏的枝葉落上她白皙的臉,長長的睫毛,輕盈纖柔得如蝶翅,櫻紅濕潤的唇瓣像只闔起的貝,清秀的身骨,柔弱似脆弱隱世的蘭花。

  他竟就這樣望了她許久,是心中有鬼嗎?還是氣氛作祟?他怎麼覺得白雨荷比當初乍見她時更美了?他很少這樣仔細地好好看她,這一看竟捨不得移開視線了。

  他覺得時間凝結了,那麼安詳、平靜又純真的睡容,看來如此需要受人守護。

  然後兩朵烏雲密集過來,風大了,遠方雷聲也重重的響起,雨開始密麻地落下來。

  龍浩天伸手將褐色披風用雙手撐起,遮住她熟睡的身子,而她仍渾然不覺地,枕在他肩上作著好夢。

  她臉頰的溫度溫暖了他的肩膀,他就這麼無聲地靜靜聽著雨聲,凝視她的睡顏,他露在披風外的身子濕了卻渾然不覺,他只是想白雨荷難得熟睡,往常夜裡她總被噩夢折騰,此刻睡得這般沈,他不願驚醒她。

  漸漸他開始覺得肩膀酸痛,撐著披風的雙手也酸疼了,然而他還是默默地任她安穩地睡了好久好久……

  終於雨停了,躲雨的鳥兒也出來啼唱了。

  龍浩天擱下披風,凝視雨荷,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湊近她的臉,想親吻她睡著了的紅唇,他小心的輕輕貼近那兩片唇……

  「唔……」白雨荷呻吟一聲睜開眼,龍浩天及時別過臉去。

  她伸伸懶腰,看見潮濕的大地,喃喃自語道:「怎麼方才有下雨嗎?」她起身看看天色,兀自懊惱道:「糟了!約好要教錦鳳刀法的。」她慌張匆忙地離去,留下龍浩天含情脈脈凝視她的背影。

  *****

  夏天到時,白雨荷和龍錦鳳向龍浩天告辭。

  「大哥,你真不下山?你不想看看咱家酒館嗎?你一點都不懷念家裡嗎?」龍錦鳳說服他下山。

  「我今生不想再回銀凌縣,你們自己保重。」龍浩天堅持。

  「大哥,你放心讓白姑娘自個兒去找仇人嗎?你不幫她嗎?」

  「別勉強他。」白雨荷溫和地阻止錦鳳,她盈盈望著龍浩天,拱手說道:「珍重。」

  「雨荷……」龍浩天濃眉深鎖,千言萬語到唇邊只化做一點無聲的輕歎,他凝視著她雪白明媚的容顏、抿緊的紅唇,他的不捨和惆悵、他的萬縷柔情全藏在那對黑眸裡。

  他把龍家祖傳的那柄彎刀遞給白雨荷。

  「你已經使慣這把彎刀,希望它能幫你達成心願。」他相信有妹妹的照顧,白雨荷應該可以平安抵達銀凌縣。

  白雨荷感激地深深凝視他,兩人的目光無言地糾纏,欲言又止的曖昧情愫無聲地交融。

  「保重。」她收了寶刀,留下簡單一句話,狠下心掉頭,同龍錦鳳頭也不回地離開。她心底興起莫名的惆悵失落和悲傷,她走得又急又快,姿態瀟灑堅決,她把那不捨的情緒隱藏得很好,就連同行的錦鳳也看不出來。

  只聽錦鳳兀自歎道:「唉!我以為大哥愛上你了,可是看他方纔的模樣又不像;我也以為你捨不得大哥,可看你的表情又沒半點兒難過。你們相處了四年多,難道彼此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白雨荷笑笑不語。

  怎麼可能沒感情?只是他們都太內斂了,誰也不願輕易地洩漏情感,他們各自背負著包袱,喜怒哀樂不像以往那般直接明顯。或者是經過太多滄桑,對於情愛,他們都有些疲倦和無力了,就算面對喜歡的人,只怕也使不上力輕言情感。

  龍浩天呆呆地凝視她們消失,立於暖暖日光下,他竟覺得孤冷。

  他想白雨荷真的只是在利用他而已,她走得那麼冷漠瀟灑,她心中果真只想復仇,並沒有他。

  於是龍浩天壓抑住自己的情感,他再不願一廂情願地受傷,他早已是情愛底下的一名逃兵,膽小的逃避自己的情感。

  而白雨荷也覺得龍浩天對她沒有其他的感覺,就算他們已有過肌膚之親,就算他們的身體那麼契合親密,然而當她要離開,他卻一點也看不出心痛或不捨的表情,他心中還是只有那個傷他的女人而已。

  她其實矛盾得好想聽他挽留的言語,想聽他說要陪她到天涯海角,想聽他擔心的叮嚀,就算只是嘲弄幾句也好。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沈默著,連個再見面的約定也沒有。

  白雨荷說不出心中有多麼失落,只是故作堅強地踩著穩定的步伐離去,對錦鳳的疑問也只有苦笑回應。

  *****

  自白雨荷同龍錦鳳回到銀凌縣,雨荷便寄宿龍鳳酒館,還得錦鳳相助,付銀兩差人打聽王逵那歹人的下落。

  龍錦鳳熱心義助,把雨荷的仇人當自己的仇人,凡是進酒館的,不論男女老少,她都細細問過一回,也托了左右鄰里找尋,連個把月下來卻是毫無訊息。白雨荷磨亮了刀,就等報血海深仇,誰知那仇人競消失無蹤。隨著日子飛逝,人海茫茫,想到父母死不瞑目,她越是鬱鬱寡歡、愁腸百結。

  龍錦鳳見她日漸消沈,拿了酒菜來安慰她。「妹子,休要性急,我已經派了不少人馬,早晚會有那歹人的消息。」

  白雨荷凝視窗外漆黑的三更天,黑茫茫的景色,心中只覺無助。

  「好姊姊,我知道你待我情深義重,自來縣裡,無一不得您照料,心底的感激不可言喻。」雨荷萬分感激道。

  「說這些幹麼?」錦鳳爽朗笑道:「你只管安心住下,有什麼煩惱拋給明日,姊姊先敬你一杯。」她把酒的姿態豪邁不輸男子,仰頭一飲而盡。

  雨荷從不飲酒,如今心底滿腔苦楚,聽人說酒可澆愁,也就喝了一杯,黃湯下肚,喉似火燒,雙頰立刻紅了起來。

  「唉呀!才一杯你怎麼就紅了臉?」錦鳳看她那清純的模樣甚覺可愛,於是又斟了一杯,存心勸酒道:「好妹妹,今日我倆義結金蘭,不醉不歸。」說著又連幹了她三杯。

  雨荷只覺頭昏目眩、臉酣耳熱。

  「苦也……」她嘴裡嚷苦,卻又笑道:「怎麼你晃來晃去?」

  「我晃來晃去?」錦鳳呵呵大笑。「晃的是你呀!」看來這雨荷酒量甚差。

  白雨荷兀自笑開,半晌後,眼眶卻又紅了起來,她現在真可說是苦中作樂了。

  她傷心地嗟歎一句:「姊姊,如今我孑然一身,這白雲蒼狗、人心險詐的世間,我也只有你及你大哥可信任依靠,倘若沒有你們,雨荷不知會有多麼寂寞孤獨。」

  「唉!別這麼說。」

  雨荷又道:「自我父母遭逢變故雙亡後,我便明白了人心險惡這個道理,凡人都是自私自利,我爹娘從前怎樣告誡我都不信,遇見了王逵,我才真算大開眼界,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人。」她含淚又道:「我對人本已全然喪失信心,直遇見你及你大哥後,才明白不可以偏概全,若不是你們,我一個孤弱女子如何生存?倘若不是你大哥救活我,我早已同父母枉死九泉下,可你們的恩情我真無以為報,只有來世為你們做牛做馬了……」白雨荷誠心說道。

  錦鳳嗟了一聲,忙揮手道:「我才不要你做牛馬相報,來世我們當姊妹才好,我個性剛烈外放,你性情孤冷單純,一個火辣辣,一個冷冰冰,嘿……我們可真是絕配哪!你說是不?」

  雨荷聽了直笑,然後飲酒尋思,半晌後道:「我這幾日搜索枯腸,想那王逵為何音訊全無?只得一個傷心的答案。」

  「什麼?」

  雨荷凝神道:「想我當年救他時他滿身傷,想來是惹了什麼糾紛,得救後為了怕我們知道他真實身份,肯定早就打定主意報了謊名,也許……王逵根本不是他的名字。」

  「唔……」錦鳳聽了覺得有理,連連點頭。「說的甚是有理,王逵若非他本名,咱們如何找他?」這機會簡直如滄海一粟般渺茫。

  雨荷默默無言,只把苦酒盡往唇裡送,臉色哀淒。錦鳳知她心中苦楚,便任由她猛灌酒。

  白雨荷喝了幾巡,頭昏眼花、神態狼狽,她仆倒在桌上難過地嚷:「難道我父母就這樣枉死了?難道就任由那賊人逍遙法外?這世間還有天理嗎?」

  錦鳳安慰地拍拍雨荷纖弱的肩膀。「別急、別氣,我一定幫你揪那人出來,哪怕要十年、二十年,他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我們一定可以找到……」

  「姊姊!」雨荷猛地坐起,抓住錦鳳驚嚷。「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什麼?」錦鳳困惑地聽她嚷嚷。

  「那王逵提過他女人的名字,好像叫什麼『香雲』的……」

  匡的一聲,錦鳳不小心碰落了酒瓶,酒瓶落地應聲碎裂,發出刺耳的聲音。

  龍錦鳳傻著,沒俯身去撿,只顧愣愣地望住白雨荷,半晌說不出話來。

  雨荷兀自說了下去。「香雲……什麼香雲……啊!是葛香雲!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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