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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單飛雪    


  感覺到她忿忿的情緒,梁御風打量著她。「紛紛?」她想到哪去了?  「是。『太子』還有什麼要教訓的,小女子聽著。」紛紛瞪著桌面,僵硬的口氣透露她的不悅,擱在桌面的小手揪緊。

  梁御風注意到她這動作,緩了臉色。「我沒有惡意。」梁太子歎息,驀地明白她氣著什麼。

  「你是為妹妹們好,我懂,怕我帶壞她們。」了不起喔,多了不起。

  梁御風緘默了,他不是這意思。冷風透窗而入,吹拂過紛紛頭髮。梁御風伸手拂開她臉畔柔軟細發,她猝然抬頭與他的眸光交會,她看見他眼睛深處的無奈。

  「你……誤會我的意思。」他說。

  「哦?」紛紛不解。

  他沒有為自己辯駁,只是繞個彎說與她聽。「假使有只金絲雀,注定養在美麗的籠子裡,不愁吃穿,不知外邊天高地廣,更不知有什麼美麗的花草,它可以不知愁的過到老。倘若它偷偷飛出去,它知道了外邊迷人的風景,它的心野了,假使又被捉回籠子裡,但它也已經改變了。想望籠外的生活,想望某處草原某個風景,它  啼叫起來下再快樂,愉悅的嗓音變成傷心的悲歌。與其如此,還不如一生只見識到籠內的世界。」

  這是他的顧慮,紛紛立時懂了。「你說的是妍公主。」見他眼色暗了,紛紛理解了。「哦,你害怕她們變得跟妍公主一樣。」原來他擔心妹妹們,並非是瞧不起她。嗯,做太子的果然想得特別多。

  紛紛垂眸想了想,又抬頭望住他,忽然感慨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者對我來說,外邊的世界也是一隻籠子,只是這籠子比你們的大得多……」而且充滿了不確定,而且萬事都要靠自己,常有無處安身的惶恐。

  這刻,晴光透窗。紛紛望著梁太子,他的臉俊魅的像個夢,遙不可及;也像一則神話,忽然出現她生命裡。可是她喜歡這個意外,她享受這份奇遇。她不像他頭慮的那麼多。說到底,她何嘗不是從外邊那隻大籠子飛到了他的世界?

  紛紛望著他說:「也許哪天,我也情願不曾來過這裡,情願不曾見識過皇室的生活,不曾享受錦衣玉食,不曾受過公主般的待遇……可是,總不能因為將來我可能念念不忘,於是就裹足不前吧?要讓我來選,要我是妍公主,我還是情願再錯一次,再愛一次不該愛的人。」她說出自己的想法,不認同他對妹妹們過度的保護。

  「哦?」梁御風黝光閃動,聲音慵懶。他表情平靜,可心底真正因她的話而激動。這女子看來平凡,可總會有一瞬叫他意外,令他激賞。這刻說著話的羽紛紛,在他睿智的雙眸裡,耀眼如星,他從來不曾這樣強烈地被人吸引住視線。他問她:「你不怕受傷?」

  「怕啊!可是好歹開心過吧?」紛紛抱怨。「當公主真累,念得都是很悶的東西。」紛紛把才纔公主要她背的書說給他聽。「什麼女誡的,呔!妍公主怎麼受得了?」

  「哈哈哈!」梁御風仰頭大笑。「唉~~妹妹們故意鬧你的,那些書妍妹妹連看都不看,好幾本都被她撕了。」

  「哦?」嘖嘖!這些壞公主,原來故意整她ㄟ。「那妍公主看什麼?」她問。

  梁御風取來一本厚書。「妹妹讀這個。」他攤開書,紛紛湊身端詳。

  書頁上好多字都看不懂,文句很拗口。「什麼啊?我看不懂啊!這些人怎都不好好寫,專寫整人的句子。」

  梁御風微笑,翻開一頁,指著上頭。「這是妍公主最愛的一則,你要記熟。」

  紛紛看得搖頭。「什麼什麼蟲的?這些字怎麼念啊?」她懂的字不多。

  梁御風低聲教她。「喓喓草蟲,翟翟阜蟲。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紛紛困惑,揪起眉頭。「蟲蟲一大堆,這篇講蟲蟲奇觀?」

  哈哈!梁御風大笑。斜臉望她緋紅的臉,唉,她真是他的開心果,與她相處真有趣。他凝視日光映著她臉頰的樣子,好希望自己是那一束日光。他視線滑上那貼著她頸畔的黑髮,驀然嫉妒起那美麗的頭髮。他想化作日光或她一束頭髮,可以親吻她的臉,親近她的頸……可是他不行,這想法令他心緊。

  梁御風移開視線,低頭指著那則詩,耐心解釋給她聽,低沉的嗓音緩緩地催眠她。「這篇是說,蟈蟈兒盡情地叫,螞蚱兒歡快地跳……」

  紛紛偷覷著他,他好俊,他的髮鬢好粗獷,他的輪廓真迷人,他垂眸注視著扉頁,她懷疑那專注的目光會令那一扉頁著火。至少當他那對眼睛注視她時,她就老覺得心頭有把火。紛紛凝視太子,看得失魂。

  梁御風低聲解詩:「沒見到心上人,愁得心底真煩躁。已經見到了他,已經遇到了他,我的心兒放下啦。」

  紛紛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她好喜愛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得偎近他一些。

  「所以呢?」她問,仰著臉大大的眼睛望著他。「我心則降,意思是,我的心兒放下啦?」她指著那一句。

  「是啊。」他轉過臉來微笑道。紛紛仰望他,她咧嘴綻開笑靨,唇紅齒白好可愛。梁御風嘴角微揚,垂眸注視她,目光親切溫柔。

  窗外,白雲棉花似的在藍天底飄移;而微風,正輕撫著滿苑綠樹,樹梢回應風兒的溫柔,興奮地沙沙作響。還有,他的嗓音,也好像一陣暖風,搖動她的心。

  「那麼……」紛紛望著他問:「那麼下邊那段又是什麼意思?」興許什麼意思都不重要,她根本不想理解,她只是想……只是想聽他說話。

  梁御風目光閃動,多可愛,她睜著眼睛的模樣,她笑問他的模樣。她的眼睛太靈慧,好像磁石吸引他。她輕快的嗓音像鈴鐺,在他心中叮噹響。

  梁御風深注她一眼,又低頭耐心說給她聽。「徙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掇掇。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梁御風轉過臉來望住她。「這段是說,爬上那座南山,我來采那蕨菜。沒見到心上人,愁得心裡真無奈。已經見到了他,已經遇到了他,我心裡樂開懷。」

  「哦。」紛紛點頭,伸手指著書面。「我心則說!意思是,我心底樂開懷?」

  「是。」他點頭又往下說:「徒彼南山,言釆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他望住她。「意思是說……」

  「我知道了!」紛紛忽然搶白,笑瞇瞇歡快地道。「爬上那座南山,我來采那薇菜。沒見到心上人,我的心裡真悲哀。已經見到了他,已經遇到了他……」她忽打住話凝起眉頭。

  梁御風笑問:「怎麼,繼續說啊?」

  紛紛揪起眉頭。「我心則夷?這夷是啥意思?」

  他微笑,幫她解惑。「意思是,我的心裡喜極了。」

  「嗯嗯嗯!」紛紛點頭。「我的心裡喜極啦!」她笑了,指著那則詩。「整個來說,這詩的意思,總的就一句話--」她睜眸輕快道。「見到心上人,我就沒轍啦!」

  「哈哈哈!」粱御風拍案大笑,紛紛也笑哈哈。他樂開懷地說:「是、是這意思。」大掌托住右邊臉,斜臉笑看她。「你啊、羽紛紛,你聰明極了。」

  紛紛左肘撐著桌案,小手托住臉也斜斜望住他,她笑瞇瞇。

  「ㄟ、你說,你要遇上心上人,是不是也這樣沒轍?鳥叫也想著她,爬山也想著她,拔菜也想著她,牽腸掛肚的想她,魂不守舍的想她,想她想得啊……想得快瘋了!」

  「我不知道。」他笑。「我可沒這樣瘋過。」

  紛紛好奇,湊身問:「你從未心動?」

  梁御風微笑,反問她:「你有嗎?」

  她哈哈笑,小手揪住他臂膀,睜大眼睛抗議。「ㄟ、我先問你的啊。」真狡猾!

  他微微笑了。「等我有那感覺,再跟你說,行吧?」他問她。「那麼你呢?你有沒有心動過啊?」他像跟小娃娃說話的口氣。

  她學他,笑盈盈地說:「要我遇見個他,要跟書上症狀一模一樣,瘋瘋癲癲想不停,屆時跟你說,好嗎?」

  「好,就這麼約定。」他說。

  「行,我這人最爽快。」紛紛一口答應,他們相視而笑。

  梁太子望著羽紛紛,她應答敏捷想法新奇,她表情生動雙眸靈活可愛,就算相對無語,假使是她,他想,他是怎麼看也看不膩吧?

  羽紛紛斜臉笑望他。「你瞪著我瞧幹麼?」

  「瞧你個頭這樣小,腦袋瓜不知都裝些什麼,把我妹妹們唬得服服貼貼。」

  紛紛也瞪住他,狠狠打量他。

  梁御風笑她。「唉,別這樣瞪住我啊。」

  「堂堂太子怕人瞧啊?」紛紛笑,大眼睛瞪著他。「我瞧瞧你這顆大腦袋都裝什麼。」

  「哦?」他由著她打量。「看出什麼?都裝些什麼啊?」他陪著她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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