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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凌淑芬    


  「我愛你。」她的耳語及時在四唇相接之前傾吐出來。

  他難纏的唇下決心不再浪費時間在說話上頭。

  「等一下……」她努力躲避他溫柔的侵襲。「告訴我,你找著曾老的孫女之後,打算如何安頓她?」

  話題涉及救命恩人的親屬,以及他們耗費半個月光陰前來揚州的目的,聞人獨傲的神智終於恢復一點兒清醒。

  「難說。」他的工作性質必須大江南北跑通透,目前多了個家眷和未出世的孩子已經有些牽絆,總不能再添一個女娃娃吧。

  今日他們入境揚州城,打聽到牛家塘的所在位置,便直接找上當處唯一一間姓曾的人家,然而敲了半天門,裡頭卻沒人應聲,顯然屋主外出去了,他們只好臨時投宿煙波閣,等明兒早上再上門探探消息。

  不曉得曾老的孫女兒多大年紀了?乖順不乖順?機靈不機靈?她願意與他們倆離開揚州嗎?倘若答案是否定的,他只好雇個管家替小女娃打點家務,盡量讓她過舒服日子,或者……

  嘿嘿!他俊秀的臉頰再度跳上壞壞的邪笑。

  「交給仲修煩惱好了,那小子方法多得很,請他替小女孩找個安身之處應該不難。」苦頭全由他天下第一名捕吃遍了,請那小子幫忙處理一些後續餘波應該很合理吧?

  「仲修?」她差點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大捕頭,我要問你一件事,你可得給我老實聽話。」

  通常以通牒方式作為開場白的問題,討論起來決計不會讓人覺得愉快。與柳大美人相處了將近七個月,他已然摸透她的脾氣。

  既然如此,只好設法轉移她談話的興致。

  不規矩的大手再度探進她衣領,盈握她豐潤誘人的胸脯,熱唇尾隨著手掌行進的方向吮吻。

  兩人的心跳同時加快速度。

  「嗯……」他含含糊糊的應聲,一副「我很忙,你別吵我」的熱中狀。

  「別……」朝雲奮戰得相當辛苦,既要提醒自己保持清楚的神智,又要提防他回答得模稜兩可。

  太困難了!不玩了!

  她忽然推開身上的男人,七手八腳地收攏敞開的衣襟,粉紅色的嬌軀美景立刻從他眼前消失。

  「聞人獨傲,你可以選擇老實告訴我仲修是誰,以及你和他究竟有什麼關係,也可以選擇從今晚開始每夜睡地板,你自個兒決定吧!」美人兒俏臉一擺,打算跟他來硬的。

  啥?聞人獨傲鎖起濃眉。她居然以床第之歡做為談判籌碼,簡直超乎想像的惡劣。雖然他們尚未成親,但她等於是他口中煮熟的鴨子,而且已經被他吃過了,肚子裡甚至懷著他的「小鴨子」……這種譬喻似乎稍嫌不夠寫實兼悅耳。不管了!重點是她不能奪走他每夜睡在床上的權利,以及其他附加價值,這種選擇題絕對有失厚道。

  「沒理由我不能睡床。」他聲討自己的權益。

  「好,你要睡床也成。」姑娘她抱起枕頭,起身走向房門口。「這間房讓給你用,我吩咐掌櫃的另外替我備妥單獨的上房。」

  兩人尚未成親,便面臨「分居」的命運。

  「朝雲。」他飛快拉回未來的老婆大人。這種時候只得討饒了。

  「你說不說?」她睥睨他。為了確立日後身為妻子的權信,她有必要在婚前對夫君大人下點馬威。

  「我有不說的權利嗎?」他點頭的動作充滿無奈,也包含了更多的委屈。天下第一名捕能常是很識時務的。「基本上,我和他及致虛的關係有點複雜——」

  「多複雜?」

  「複雜到我建議咱們明天再談。」他兀自做垂死的掙扎。

  「好呀!」朝雲大美人樂意配合。「我去找掌櫃的要房間,咱們明天早上見。」

  還是她比較狠!

  「慢慢慢,我招了。」他連忙把心上人拉回床上,盡量讓她與門檻保持三尺以上的距離,以免她溜掉,而腦中已描繪出自己後半輩子一年到頭躺冷板凳的滋味。「我和致虛是同母異父的兄弟,而仲修與致虛則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我和仲修既不同父也不同母,我們倆是因為致虛的關係才變成名義上的兄弟。」

  「聽不懂。」他這套繞口令誰能一聽就懂?

  聞人獨傲開始講解細節。「我的母親曹氏在父親謝世之後改嫁給姓封的人家,替封家生下了子嗣,取名『致虛』。」

  「目前為止還跟得上。」朝雲頷首。

  「而致虛的父親在娶進我娘之前,曾經發生過一樁奇遇,結識了一位身份特殊的美女。封老先生和那位美女彼此愛慕,卻因為那位美女為有夫之婦,無法和他長相廝守,於是兩人短暫的恩愛過一陣子,之後美女便被丈夫接回身邊,從此再也沒和封老先生見過面。」

  「接著美女發覺自己有了身孕,生下來的孩子就是仲修?」她自行推演下半段劇情。

  「沒錯。」

  「那位美女叫什麼名字?」舉凡天下容以出眾的佳人,一旦聽見夫婿在自己面前稱呼其他女子為美女,多少都會產生探聽敵情的心理。

  清俊的臉龐再度佈滿無奈。

  「又不能說?」她隨時打算抱起枕頭出門。

  「說了你又不認識。」聞人獨傲為難地攤了攤手。

  「你怎麼知道?」她沒好氣的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她姓董,閨名蘭心。」大捕頭回答得不情不願。

  「董蘭心……」朝雲偏首思索了片刻。好耳熟的名字!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她暗中比較著自己近來結識的三位男子。

  封致虛的氣質屬於狂放而不羈的,言行舉止最討厭被世俗的禮教規範所限制,是典型的閒雲野鶴派。

  聞人獨傲則沉穩多了,外表上永遠維持冷淡、有禮、內斂,內心世界卻火辣辣而真實,尤其擅長吃味。

  至於那位仲修則蘊藏著與生俱的尊崇和華貴,似乎做慣了運籌帷幄的大事件,很習慣以隻言片語定奪眾人的生死,頗有高官將相的神氣。

  如此炯異卻又突出的三名男子,竟然糾葛著不為人知的身世秘密,若在江湖中公佈出來,只怕有不少人會跌破了腦袋。

  「好啦,我已經老實回答完畢,咱們可以入眠了吧?」他開始考慮延攬朝雲美女進六扇門負責審問犯人,效果包準比青天老爺再世還靈光。

  不過,這也難說得很,她的威脅會倆可能只對他有效。

  基本上,他、封致虛和仲修之間的微妙關係,目前為止僅有三個當事人知曉,而且必須繼續保持絕對機密,否則一旦消息洩漏出去,只怕江山會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風波,甚至有可能換個主兒蹲龍座,所產生的後遺症絕對超乎眾人預料,非同小可。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大街上突然響起刺耳的驚叫,幾名路人找來鑼鼓,當當敲壞旅人們睡夢或夜遊的興致。「失火啦!牛家塘失火啦!」

  牛家塘!兩人齊齊從鋪榻上坐起來。

  曾老頭的孫女正住在牛家塘。當地失火,她會不會連帶出事?

  「過去看看。」聞人獨傲二話不說,立刻抓起外衣、外袍。

  兩人匆匆奔出客棧,直奔失火地點。

  距離牛家塘尚有十來丈,他們已然瞥見火焰熏紅了半片夜空。

  奔近火場時,周圍堵滿了黑壓壓的人頭,十多個壯漢連成一道人鏈,滅火的鐵水桶逐一遞傳到尾端的大漢手中,潑向烈焰熊熊竄燒的屋宇。

  聞人獨傲查案多年,光憑經驗便能斷定房屋是遭到人為的縱火,所以整片屋舍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完全被火舌吞噬。

  「曾家的祖屋給人放火燒了。」群眾間流傳著竊竊私語。

  「曾家的女孩兒逃出來沒有?」

  「沒看見人影呢!我看八成是沒希望了。」看熱鬧的人搖搖頭,提出不捨的評論。

  曾家?朝雲與大捕頭互相交換一個眼色。

  聞人獨傲眼尖,眸角餘光似乎瞟見對街的暗處有人探頭探腦,對方一發覺有人看向他的方向,趕緊縮回巷子裡。他輕輕向朝雲打個手勢,兩人悄無聲息地欺近對方。

  「唔……」才剛抵達暗巷入口,一陣明顯被摀住嘴唇的掙扎聲傳入耳際,倘若聞人獨傲的功力少練幾年,說不定便聽不見這串壓抑的求助低吟。

  「得手了,快走。」兩名五尺來高的矮漢子扛著一團拚命扭動的麻袋,回頭招呼負責把風的同伴。

  第三個匪賊還來不及示警,頸中一麻,已經愣愣地昏了過去。

  「站住。」寂寂冷月中,瘦削瀟灑的剪影挺立於暗巷口,冷然的氣勢如刀如劍般射向匪徒。

  男子身旁倚著嬌怯怯的俏影,看似弱不禁風,卻又和男子充滿保護性的站姿搭配得完美無缺。

  「閣下是誰?」綁匪中較胖的一個率先開口。

  「奉勸閣下少管閒事。」較瘦的那人也不甘示弱。

  「在下聞人獨傲,生平鍾愛打抱不平,普天之下只怕很少有我管不到的閒事。」他的口氣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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