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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寄秋    


  有那麼大的手嗎?悶得慌的邵銘心打算繞過她上曲橋,趁著哈爾努赤不在身邊之際溜出王府,回邵府清心的過個好年。

  同樣也是被人嬌寵成性的她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以為避開就能省掉一些麻煩,她不想為了一點小事而和人起衝突,身為客人何必惹人不快。

  暖意襲來叫人倦意蒙生,碧色成湖漾著波光,反映暖陽的碎冰形成一道道細虹,炫亮非常。

  美景如畫卻無心欣賞,落下的冷梅在眼前飛舞,纖足履地一十七年從不曾跌倒,可是這會卻絆了一跤,幾乎跌地。

  若非手腳靈巧的銀雀及時攙扶,免不了青紫一身擦破皮,怨天不長眼。

  「你……你們幹嘛伸腳絆我家小姐,存心欺負人是不是?」好在她眼明手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同樣狗仗人勢的和府侍女用力地推了銀雀一把。「欺你又如何,我們家老爺可是朝中大臣,要你一條命絕沒人敢吭氣。」

  何況只是絆了一下又沒倒,真可惜。

  下人和主子一樣張狂,氣不過的銀雀推了一把回敬。「大臣又怎樣,難道目無王法欺壓良民嗎?」

  「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爺是誰?」侍女態度囂張的挽起袖子要教訓人。

  銀雀是窮人家的小孩不怕疼,要打架她奉陪。「我管你家老爺是誰,誰敢動我家小姐一下我就跟她拚命。」

  「哈!大話,我家老爺是當今聖上最寵信的和坤和大人,他動一根小指頭就能讓你們滿門抄斬。」

  「什麼,那個大貪官……」啊!銀雀連忙摀住嘴巴,人一抖地往後縮。

  「主子膽大,下人嘴賤,敢說我爹是大貪官。」自個找死。「來人呀!給我掌嘴。」

  一群高大的侍女蜂擁而上,兩人架著腋下,一人左右開弓甩得銀雀眼冒金星,唇破血流地腫了雙頰才肯罷休。

  一旁的邵銘心看了不忍心想上前解救自己的丫鬟,但是幾名侍女同樣擋住她的去路,被人牆隔開的她無計可施。

  「做人不要太過分,和坤賣官鬻爵的醜事眾所皆知,說他是貪官有何不對?」路有不平為何不踩,豈可袖手旁觀。

  一聲抽氣來自驚訝不已的蘭福晉,連她都不敢直言和坤是貪官,而她竟然把他的罪行公諸於世,簡直是壽星佬上吊,不想活了。

  「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憤而起身的和灩朝發聲的邵銘心撲了過去。

  人人都知和坤貪,而且貪得無厭,賣官求取暴利時有耳聞,以致舞弊叢生,貪官污吏壞國根本,民起怨言卻無力聲伐。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誰又敢拿身家性命去逞一時之快,心裡數落也就罷了,真要開口還得先向天借膽,延命千歲才敢伸張正義。

  身一閃的邵銘心讓她撲了個空。「你也不過是個大臣之女,何來權限行使王法?實話總是讓人惱羞成怒。」

  「你……你敢閃……」撲地一身泥的和灩更加氣憤,一心要折了她的驕氣。「誰說我只是個大臣之女,我是未來的靖親王府少福晉。」

  臉微白,邵銘心輕顫著雙唇不肯信服。「阿羿才不會糊了心,請豹狼入門。」

  「你說我是豹狼?!」和灩氣極反笑地狠甩她一巴掌。「皇上做的主誰敢抗旨?他就是入官接受聖旨賜婚。」

  「我不信……」邵銘心心口倏地一緊,痛得無法思考。

  她曾想過要遵母命放棄他,可是一聽見他另有婚配,那刺骨的痛如萬蟻鑽食,幾乎讓人神魂碎裂地失去支撐,搖搖欲墜如三月楊柳。

  原來他已侵入骨髓這麼深了嗎?稍一拔動便痛不欲生,有如走了一趟閻王殿又復生,麻木的不知五味。

  「由不得你不信,我送你去搭橋吧。」一座奈何橋。

  趁她失神之際,嘴角勾勒冷意的和灩將她往外一推,翻過曲橋。

  噗咚!

  一陣水花揚起半人高,初融未化盡的湖水冰冷無比,四周的碎冰因漩渦而聚集,頓時令人四肢麻痺。

  「啊!小姐——」

  不多做掙扎的邵銘心因湖水太過寒冷而僵直了四肢,無法自救的漸漸下沉,冷意蓋過了口鼻竟不覺得冷,意識逐漸渙散。

  在清澈的湖水中,她看見自己的心,而它正說著捨不得,捨不得離開所愛之人。

  爹、娘、大哥、以茗……

  還有,最後的記憶,

  靖羿。

  第十章

  「心兒要是有個萬一,我要你和灩陪葬!」

  負傷野獸般的悲咆聲驚動天地,。山河俱裂的失去顏色,只留下一片悲愴。

  遲來一步的靖羿眼見湖面歸於平靜,奮不顧身的欲一躍而下將人救起,卻被驚駭不已的蘭福晉阻攔及和灩猶不知死活的拉扯。他不能對娘親動手只以內力震退她,但是對心腸惡毒的蛇蠍女則毫不留情的給予一掌,將她擊出一丈之外口吐鮮血。

  在一團混亂中,有道更傻的小人影已先一步躍人湖中,不善泅泳的她像是忠犬奮力直游,但是仍很快的沉溺。

  於是乎,與靖羿幾乎同時動作的哈爾努赤也在低咒聲中躍入湖中,各救各的撈起兩具氣息微弱的身軀。

  銀雀的情形倒還好,常常勞動的身體十分強壯,再加上入水時間不長,灌以內氣很快便甦醒,只是冷得直發抖,無法發出聲音。而她的小姐卻是渾身極冷,氣息全無的僵直一身,臉色慘白唇泛紫,靜止的胸腹全無起伏。

  在眾人絕望的時候,一塊暖玉由她前襟露出,不肯放棄希望的靖羿將暖玉按向她胸口,不斷地以內力灌人,並不停的搓揉她四肢祈以回溫。

  時間慢得讓人血脈凝結,就在他滴落一滴英雄淚時,毫無動靜的脈象有了微細的波動,他趕緊一壓她胸口擠出堆積的湖水,他幾近哽咽的低喚。

  「心兒,心兒……」

  羽睫動了動像僵了似的張不開,身體漸暖的邵銘心用唇語說了一句我好冷,隨即陷入昏迷中。

  像是一朵禁不起風雨吹襲的嬌貴幽蘭,從湖中被救起的她傷了心肺,高燒不退地連著三日夜,時寒時熱地臥床不醒,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

  御醫來了又走,數不盡的湯藥吃了又吐,始終不見起色。

  最後由邵懷遠親自把脈配藥,其子邵淮南負責煎藥、控制火候,靖羿以口哺藥才稍微穩定病情,將寒氣漸漸逼出她體外。

  「都當娘的人還哭得像個孩子,心兒這孩子福厚澤深不會有事的,你要放寬心呀!」「額……太后鳳體為重,民女……不礙事。」強打起精神的陳慧娘強顏歡笑地一應。

  愛女昏迷不醒,隨時有生命危險,而相見不能相認的親娘近在眼前,她如何能寬心說一切如意。

  「可憐的兒呀!是哀家對不起你。」她什麼也不能承認,只是陪著難受。當年一念之差換走了女兒,她無時無刻不心懷愧疚,吃齋念佛地希望她平安康樂、永遠無憂。

  一眨眼都三十幾年過去了,距離上一回送她出閣時又老了不少,當年的少婦已是耆耆老者,叫人怎不感慨歲月無情。

  「不,民女不敢怪罪太后,是民女的命該如此,民女毫無怨尤。」不當枝上鳳凰反而是一種福分,爾虞我詐的宮廷生活不見得適合她。「你喔!叫人窩心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乃是金枝玉葉呀!豈是區區民女。

  若非她為了女兒深夜拿令牌進宮一探,這輩子大概相見無望了。「這是民女應該做的事,只是……」難免有遺憾,不能承歡膝下。鈕鈷祿氏輕慨地撫撫她的手。「哀家叫皇上賜你個封號如何?」

  事親至孝的乾隆向來聽母命,不致違懿。

  「不可呀!額娘……呃!太后聖明,此事切勿提起。」攸關國家社稷。

  「可是委屈了你呀!」為人母的心疼溢滿太后臉上。

  「不委屈,不委屈,民女過得很好。」丈夫疼寵,兒孝女嬌,人生還有什麼不滿。

  就是個好字。

  「和坤這個女兒太不像話了,求皇上賜婚不成還加害於人,哀家絕不輕饒。」她從未謀面的小外孫女呀!

  「一切但憑太后做主,為心兒討回公道。」她能為女兒做的只有這些了。

  「嗯!哀家不會再委屈任何人了。」沒辦法為她做到的,現在她全還給小心兒。

  整整昏睡了五天的邵銘心像是做了一個長夢,夢中有爹有娘和大哥,一家人和樂地生活在雲層上,過著逐雲踏星的無憂日子。

  突然心一疼,遺漏了什麼似地擰緊雙眉,她找尋著某個身影,一個對她十分重要的人。

  他……是誰呢?

  若隱若現的影子逐漸清晰,她的心也跟著放晴,她看見那個人是——

  「阿羿?」

  懷疑過於疲憊而產生幻聽,神情憔悴的靖羿眼窩深邃地盯著床上的粉白人兒,不敢眨眼地擔心她是開他開玩笑地屏住氣息。

  直到第二聲、第三聲的輕喚聲響起,他才一臉驚喜地握緊溫暖小手。

  「心兒、心兒,你醒了嗎?別太貪睡了,快醒醒……」咦!她的眼皮……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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