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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凌淑芬    


   

  「四天之後,酋長有個極重要的客人來訪,到時候我再趁亂把你偷走。」

   

  若只關係到他一個人,藝高人膽大,槍林彈雨他也闖了。然而,事情牽涉到俏生生的紗縵,他不願拿她的安危開玩笑。再者,麥達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黑眼圈,連日來處於恐懼和不安全感之中,她明顯委靡了許多,他希望等她的精神稍微恢復了,再帶她跋涉回安全之處。

   

  「我知道了。」紗縵可憐兮兮的。

   

  還要忍四天呢!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是,她知道麥達已經很努力在想辦法了。他沒有立刻帶她走,一定有他的考量,她必須耐心等待。她信任他!

   

  紗縵下了床,將被單圍在胸前,為他檢齊散放的衣物,像個小妻子一般,一一協助他穿上。

   

  繼離開牧場之後,兩個人已許久不曾像現在這樣,親密地替彼此著裝打點。

   

  牧場……現在想起來,過去的一個多月彷彿是長長的一年。

   

  有紗縵替他穿衣服,他負責偷吃豆腐即可。她抬高手臂替他罩頭巾,他就乘機環住她的小蠻腰,在光滑的背上游移;她替他拉攏衣襟,他又轉戰攻掠她的香頸。

   

  整套衣服穿完,兩個人已經氣喘吁吁,恨不得再滾回床上去交頸纏綿。

   

  「好了!我真的該走了!」麥達拿出超人的毅力,退離她好幾步。

   

  全身只圍著被單的她,立在晨光裡。雙頰紅嫣,眼波兒流醉,玲瓏的身段是全世界最美的弧線,肩上、頸上綴滿了被他愛過的痕跡……麥達呻吟一聲。

   

  「姑娘,你應該是個被強暴的受害人,求你裝出一點痛苦怨恨的表情好不好?」他的紗縵一臉醉人的神情,根本是存心讓人走不開。

   

  「噢。」紗縵溫順地應了一聲,眼角眉梢仍然掩不住美麗的笑痕。

   

  麥達歎了口氣,痛苦地命令雙腿,離開她魅人的溫柔鄉。

   

  老實說,如何安然無恙地帶出紗縵,著實讓麥達傷足了腦筋。

   

  最近幾天整片園區的守衛突然加倍地森嚴起來,大家只知道和酋長的貴客有關,至於對方是什麼來頭,卻探聽不出任何消息,傭僕們一問三不知。

   

  也由於戒備森嚴的緣故,這幾天他代替桑斯圖去紗縵房裡相聚,還差點被加強巡邏的警衛撞破。

   

  本來嘛!憑麥氏的勢力,即使真的和酋長鬧僵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前提是,他們必須有命離開才行。

   

  此外——最難就難在這個「此外」——真正的「但亞」已經故逝,消息卻一直被封鎖下來,在法律上他還是個「活人」,因此,紗縵仍然是酋長名正言順的媳婦。如果事情鬧開來,不但對她的聲譽有損,而且回教的律法對通姦罪非常嚴苛,犯刑的男女必須在大庭廣眾之下,扔石處死!

   

  這一招當然嚇不了滑溜的他,頂多拐了紗縵浪跡天涯,再不踏入阿國一步,他反而開心。然而,紗縵是戀家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再不能踏上牧場的土地,她必然會心碎。

   

  他自己什麼事都好,就是不能不顧慮到紗縵。

   

  唉!難、難、難。

   

  唯今之計,是先把紗縵帶離這個山豬窟,再設法揭開但亞已死的事實,然後訴諸紗縵和酋長之子的婚姻無效。

   

  他左想想,右想想,甚至連這四天晚上和紗縵恩愛的時候都在想,就是想不到有什麼偷龍轉鳳之計。

   

  「奇了,這米拉酋長是想密謀造反或怎地?院子裡的警衛全佩帶武器了。」洛罕翻開皮帳子走了進來,一臉納悶。

   

  「聽說是首長的貴客今晚要來了。」麥達懶洋洋翻了個身,繼續躺在睡袋裡瞪著帳篷頂。

   

  以此刻連蒼蠅都飛不出去的景況,要多夾帶一個人離去,似乎有些困難。

   

  「難怪。」洛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門口那一長串大頭車就是那個貴客和隨從囉?」

   

  「他們真的到了?」麥達一時好奇,矯健地翻身坐起來。「認得出來人的身份嗎?」

   

  「我連你都不想認識了,哪還認得出這麼多人?」洛罕翻個白眼。

   

  嘿嘿!麥達乾笑兩聲。

   

  去探探情況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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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這一探,讓他仰天大笑三聲。

   

  哈,哈,哈!機會來了!

   

  「洛罕!」他興匆匆地奔回營地裡。「叫兄弟們把東西收一收,我們今晚起營。」

   

  「今晚?」現在已經過了晚飯時分了。「時間如此倉卒,你有把握帶得出紗縵?」

   

  「將紗縵帶出房間從來不是問題,問題是在於如何帶她離開這道大門而已。」麥達的拇指往身後挑了一挑,神采飛揚。「不過我已經找到幫兇了,有人自然會幫我們把她夾帶出門。」

   

  「誰?」

   

  「酋長的貴客!」

   

  怕死的人不見得有錢,有錢的人一定怕死,越有錢的人就越怕死——依照這個定律,那「中東地區最怕死的人」寶座應該由誰來問鼎呢?

   

  答案就是,韓偉格。

   

  說起這個姓韓的傢伙,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事挑挑東國,刺刺西國,讓東西兩國卯起來互咬幾口,私下大發他的戰爭財。有人稱他是中東的地下霸王,麥達是覺得他比較像個流氓、惡棍、無賴、加上小人的綜合體——

   

  和他,「小人麥達」,恰巧是同一國的!

   

  小人對小人,要是不來個哥倆好、抱一抱,未免愧對他們「小人國」的優良國風。

   

  此外,這位韓大先生和他們麥氏還有點兒小淵源——嚴格說來,應該算手帕交啦!他的弟妹董青蘿,和韓偉格的那口子歐陽寧馨曾經有「綁票之緣」,兩位佳人一起被壞人擄走,後來還是韓、麥兩方人馬聯手,才把女人們給安然救回來。

   

  儘管如此,女人們的交情越來越好,男人們仍然習慣王不見王。

   

  尤其兩個月前讓姓韓的那幫人發現,他們大本營的反偵測隱形系統,原形出自於他麥達大師的手筆,心裡更加謹慎。後來他閒著沒事,又把自己寫的隱形系統給「解隱形」掉,現在人家只怕見到他就恨不得抓來塞牙縫。

   

  不怕不怕!男人掌控世界,女人掌控男人。韓偉格對誰都不太鳥,就鳥他那個美美又棒棒的好老婆,而那個美美又棒棒的好老婆,恰巧有一顆同樣美美又棒棒的好心地。

   

  麥達打算張著他老婆「救命恩人」的旗幟出現,招搖撞騙一下,好歹先解了眼前的難題再說。

   

  於是,暗夜裡,一道高長的身影努力把自己擠成小小一團,潛近主屋側旁。貴賓的車行一字排開,停在此處。

   

  「噗哧!噗哧!」

   

  坐在方向盤後的司機眉一皺。他是不是聽到一個噴氣的怪聲音?

   

  「噗哧!喂!」壓抑的低喚。

   

  司機從車窗探出頭。一顆腦袋赫然蹲在車門旁,笑咪咪地望著他。

   

  「嗨。」

   

  司機嚇了一大跳,飛快開了車門下來。「你是誰?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麼?」

   

  麥達把罩巾拉下,露出一張俊帥瀟灑的臉孔。

   

  「喂,你不認得我了?」

   

  「你是……」司機狐疑地打量他。他們見過面嗎?

   

  「你不認得我沒關係,因為我也不認識你。」麥達輕笑起來,不過看對方一副準備翻臉的樣子,他跳開一步趕快說:「先別急著動手!我包準你的主子一定認得我,看到我還會咪咪地笑出來。」

   

  「你究竟是誰?」司機輕喝。

   

  「我想那個姓韓的現在應該很忙,沒關係,麻煩你去喚裡那出來,就轉告他:『麥氏一族的麥達有個好東西要送給他』,我保證他會立刻飛出來。」

   

  「你就是『那個』麥達?」司機挑高一邊眉毛。

   

  麥達摸摸鼻子乾笑,看起來他的惡名聽進韓氏陣營的人耳中,和「過街老鼠」是同義詞。

   

  「快去快去,我就在這等他,晚了就來不及了。」

   

  司機遲疑了一下。不過己方的人馬比較多,也不怕這麥達弄什麼鬼。

   

  「你等著!有種別跑!」他點點頭,然後招手喚來一個密切注視他們的安全人員,進去傳話。

   

  壯碩的裡那很快便從主屋裡出來,揮揮手摒退兩個前來關心的首長手下,逕自往車駕而來。

   

  韓偉格最信任的心腹只有兩人,一個是專門替他干暗殺勾當的「佈雷德」,一個就是韓氏陣營的安全首腦兼欽差大總管裡那。

   

  麥達涼涼坐在黑廂車裡蹺腳吹冷氣,直當自己家裡一樣,舒服得不得了。

   

  後座車門被拉開,一個塊頭驚人的大漢坐了進來。

   

  「你很有勇氣。」

   

  「裡那兄,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你還是壯得跟一頭駱駝一樣。」麥達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主動握住裡那的手重重搖三下。

   

  「希望上回在麥氏安全系統玩的小把戲,沒給你帶來太多麻煩。」裡那的白牙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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