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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黑潔明    


  戰青聽了,下意識地低首看著自己放在涼被上的雙手。望著左手背上的疤痕,她忍不住以右手遮住它,卻因此感覺到手心的粗糙,不由得握起拳頭,將雙手縮到身側,心中有些難受……

  「誰說的?戰姐姐都行,為什麼我不行?」杜念秋不滿的瞪著他抗議。

  「她和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佯?」杜念秋杏眼圓睜的問道。

  她也很想知道。戰青微微昂首看著他,莫名想知道在他心中,她究竟和這位念秋妹子差在哪兒?

  「人家戰姑娘從小在船上長大,懂事冷靜果決、精明能幹,不像你嬌生慣養的,還有三位師兄寵著,捨不得你受半點委屈。」蕭靖伸出食指一點她的額頭,寵溺地笑道:「你呀,還是少上船去自討苦吃吧。」

  戰青聽到他的稱讚,心頭卻沒來由的緊縮起來,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原來,她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位堅強能幹的姑娘而已……

  她黯然垂首,突然羨慕起這位備受眾人呵護嬌寵的風雲閣小師妹。

  她……其實也很希望有人能疼寵愛憐的,可是,沒那資格呀,她不像杜念秋那般嬌媚動人,也早忘了如何放下身段,所有對她示好的人,都在起始之初便被她想盡了各種理由推拒於千里之外,因為不想放棄證明自己的機會,所以抗拒有心人的追求,弄得現在這般田地,她也怪不得別人。

  誰會想疼寵她這樣一個沒啥姿色,既倔強又不會撒嬌的女子呢?

  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但今時今日,同樣的認知卻讓她的心微微發疼……

   ※   ※  ※

  戰家船隊一在長安靠岸,祁士貞便帝著默兒及小周,連同蕭維與小三子主僕倆趕往風雲閣。

  風雲閣大廳上,眾人齊聚一堂,戰青經過幾日休養,身子幾己完全復原。

  路上雖己得知戰青的傷勢已無大礙,但祁士貞仍是在親眼見到他的寶貝丫頭完好如初的能走能站時,才放下心上大石。

  「真是的,你這丫頭可把二叔嚇壞了。」祁士貞叨念著,回身見著蕭靖連忙向他道謝,「小老弟,這次可真多虧了你。」

  「二爺別這麼說,這是應該的。」蕭靖微笑回道。

  「不過,你是否該給咱一個交伐?」祁士貞一揚眉,暗示道。

  蕭靖懂得他的意思,連忙把握機會拱手道:「晚輩蕭靖,還請二爺將戰姑娘許配予在下。」

  「什麼?」戰青驚愕的轉頭看他。

  其他人的反應是諒喜多半,但多數是看好此事,除了當事人以外,沒人發出聲音。蕭維雖是訝異,但對小弟的決定並未覺得有何不妥,是以只沉默的站在一旁。

  祁士貞呵呵笑了笑,也不理戰青,只問蕭靖:「你這算是提親?」

  「是。」蕭靖堅定地微笑點頭。

  「你無家無業,拿什麼娶青丫頭?」祁士貞叉腰問。

  蕭維聞言,搶在蕭靖之前插話道:「蕭靖是幽州蕭家的當家主爺,婚宴、聘禮方面絕不會讓戰家失了面子。

  蕭靖神色突變,他看著大哥,本想說自己不是,但這要是風雲閣,並非自家地方,加上眼前是與戰青的婚事為重,是以他便忍了下來。

  蕭維微微一笑。他便是看淮了小弟不會在外入面前給他難看,所以才藉機將當家的位子硬塞給他,讓他不能拒絕。

  「那好——」祁士貞笑咪瞇的才要答應下來,戰青卻突然出聲。

  「我不嫁!」她臉色難看的起身反對。

  「丫頭……」祁土貞皺眉想要勸說。

  戰青卻未理他,只面向蕭靖,臉色有些慘白的道:

  「你不欠我,用不著勉強娶我。」

  「誰說的?」祁士貞站趕身,一拍茶几,「姑娘家名節最重要,你和他單獨相處三天,他不娶你,誰娶?」

  「二叔!」

  戰青難堪地想要爭辯,卻聽祁士貞對著蕭靖正色問道:「小子,我問你,你第一天是用什麼方法處理丫頭的毒?」

  蕭靖無言,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戰青,久久才道:

  「我把毒血吸出來。」

  什麼?他吸……

  老天!戰青全身一僵,一想到他曾以嘴吸吮她的……

  她頓時面紅耳赤氣息紊亂,只覺得左胸傷處突地的燙,熱度直襲她四肢百骸,令她尷尬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   ※  ※

  「丫頭,你就別再倔強了。」

  風雲閣客房裡,祁士貞規勸著戰青。

  「你知不知道當今聖上為改善全國人口銳減的情況,前兩日下了一道聖旨,令民間男二十歲、女十五歲以上,還沒有婚配的,由州縣宮負責幫助結婚成家,家貧無力成親者,由當地富戶資助完婚,還將婚姻及戶日增減情況列為考核地方宮員政績的內容之一。要知道,咱們月初己在揚州入籍,戰家若要向內地河運發展,必不能得罪官府,你要不嫁蕭靖,也得另找一個男子來成親呀。」

  戰青聞言臉色更加蒼白。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聖旨?

  這皇上沒別的事好管嗎?老百姓有沒有成親關他啥事呀?

  祁士貞見她神色難看、一語不發,便以退為進的道:

  「您若不願,這次計劃便算了,咱們幾個老傢伙是不會怪你的,不過就是在島上終老一生罷了,唉,其實閒來無事,含飴弄孫也是不錯的……」

  戰青心中一緊,難過的咬著下唇。她當初會想往河運發展,為的就是想要替島上那些年事已高以及身體傷殘的船員們找出一條生路。

  有許多船員常常在體力稍一衰退,經不起潛上風浪時,被強迫上岸退休,但在潛上討生活的人,哪一個不是在船上待了幾十年,除了待在船上,他們不知能在岸上做什麼,久了,精神委靡不振,身子也越加虛弱,有些還漸漸癡呆了起來,讓人心酸不己。許多船員常是一被強迫上了岸,便像是被宣判死刑般了無生趣。

  其實他們並非真的已到了無用的地步,只是到海上討生活對這些人來說己不再適合。戰青想了許久,才想到雖然海上不行,但若換成了河上就沒問題。對這些經驗老道的船員們來說,河上的小小風浪根本無法與海上的狂風暴雨相比,他們絕對應付得來。

  所以她才會想要開關河運,往內陸發展,沒想到原本一切順利的事,如今卻卡在她身上……

  聖旨既下她若堅持不成親,揚州宮員勢必對戰家多所刁難,往後戰家在內地營運時,各地官員商家勢必也會咬著這事不放,所以如要繼續這項計劃,她就一定得嫁。

  戰青僵站著,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她沒有辦法拋下戰家,沒有辦法捨棄那些等著她帶好消息回去的叔伯長輩,所以雖然她知道蕭靖並非心甘情願,雖然她知道他很本不愛她,她也只能點頭答應這門親事,答應嫁給他。

  「丫頭?」祁士貞見她久未回話,不禁開口。

  戰青神色慘淡,只問:「什麼時候?」「啥?」

  「成親。」她雙臂抱胸,聲音輕的幾乎消失在空氣中。

  知道她是答應了,祁士貞忙道:「明晚。」

  戰青臉色更白,說話不禁有些艱難,「為什麼……那麼快?」

  「這是我的意思。夜長夢多,難保那小子不會改變心意。」

  她不禁瑟縮了一下,心頭的苦澀漫到了喉間。雖然知道二叔不是有意的,但她卻仍忍不住要想——

  原來,她是這般不堪,這般讓人嫌棄的嗎?

  呵,世間女子有哪個像她一般,因為怕新郎官反悔,所以嫁人還得趕著辦?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多麼簡單的幾句話,就這樣定了兩個人的下半生。

  紅中蓋頭讓人掀了開,她瞧見了她的夫婿;大紅雙燭立於桌案兩旁,明亮的燭光映照在他俊逸的臉上。

  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夫婿、她的相公、她的天、她的地……

  「這珠簾……」他撥開了從她頭飾垂下來的串串珍珠,這才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她的容顏,微揚嘴角問道:

  「很重吧?」

  「還……」她開口回答,卻發現自個兒聲音有些沙啞,不覺輕咳兩聲,清了清喉嚨才道:「還好。」

  伸手替她將重達數斤的珠花頭飾解了下來,蕭靖轉身倒了杯水酒給她,「喝一點,潤潤喉。」

  「謝謝。」戰青接過酒杯,有些不自在的向他道謝,聲音仍是乾啞。.「別和我客氣。」他見她一口便喝掉了杯中的水酒,便問:「還要不要?」

  「嗯。」戰青點點頭,對他站得如此近感到有些緊張。

  蕭靖又替她倒了杯酒,她因為緊張不自覺又一口喝掉,他嘴角一揚,笑問:「你很渴嗎?」

  「沒……沒有。」她倏地抬眼看他,說話卻有些結巴,雙手則緊緊握著那小巧的白瓷杯。

  見她唇邊沾著一滴酒液,蕭靖以食指替她拂去,引得她心頭小鹿亂撞。

  看清她眼睛的慌亂,他微微一笑,輕聲道:「別怕。」

  「我……我才不怕……」戰青語音微弱的辯駁著,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往後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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