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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典心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她不肯退讓。「你跟我說,米在哪裡,我親自過去瞧瞧。」

  「為防賊人有機可趁,或惡意破壞,在下恐怕不便透露地點。」他拱手低頭,意態平和,仍是堅守立場,不肯退讓半步。「貢米之事,交由在下處理即可,無雙姑娘玉體嬌貴,實在不敢勞煩。」

  不敢勞煩?

  她在心裡哼了一聲。

  這個傢伙表面上說得客客氣氣,其實根本是要她閃一邊涼快去吧!

  「你放心,我一點都不覺得勞煩!」

  「在下不敢!」他頭壓得更低,語音平穩。

  轟!

  她的理智,就像是火藥般,劈哩啪啦的在腦中炸開,惱怒得想親手掐死這個王八蛋。

  「公孫明德,你到底說是不說?」她氣紅了臉。

  他連頭也不抬,維持那克制有禮的姿勢,嘴裡吐出來的字句仍是不亢不卑、清清楚楚。

  「恕在下斗膽。」

  「你--」

  一旁的小廝,好不容易覷了個空,捧著朝服上前,低聲提醒。「相爺,時辰不早了。」

  公孫明德略一點頭,對著龍無雙禮數周到的再度拱手。「無雙姑娘,早朝在即,在下必須先行上朝,恐怕暫時無法跟您繼續商討。」說完,他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望著她。

  就連那個小廝,也一字不吭,默默瞧著她。

  「看什麼?」她回瞪著兩人。

  小廝忍不住開口。「相爺要換朝服,還請無雙姑娘您暫時迴避。」

  龍無雙驀地一愣。

  直到這會兒,她才赫然發現,打從她闖進來至今,公孫明德始終只穿著單衣,處於衣衫不整的狀態,非但披散著長髮,就連單衣的衣襟也早已微敞。

  她俏臉一紅。「哼,誰想看你換衣服啊!」

  她轉身就走,站到門外去,就聽得身後門被關上。她站在原處,擺出一女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堅持要守在那裡。

  瞧見站在門外的黑白無常,她纖手往旁一指。

  「你們兩個,去給我守著窗戶,免得那傢伙等會兒從窗戶開溜!」

  宮清揚忍著笑開口。「堂堂相爺,應該不至於會從窗戶開溜。」

  「哼,還堂堂相爺呢,他不會從窗戶開溜,就會劫我的米?」她啐了一聲,「叫你們去就去!囉嗦個什麼勁?還不去!」

  兩個男人跟在她身邊多年,早知道她的嬌蠻脾氣,只得如她所言,各自走到廂房兩側,一人守著一扇窗。

  半晌之後,公孫明德倒是沒從窗戶開溜,正大光明的開了門,步履徐沈的走出來。

  守在門口的龍無雙,嬌靨凝霜,冷瞪著他。

  「我問你,到底要怎樣,你才願意把米還給我?」

  他穿著朝服,逕自往前門走去,一邊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珍珠米已經是今朝貢品了。」言下之意,就是這批珍珠米,是絕對不可能再回到她手上了。

  「我聽你在放屁!」龍無雙怒嚷著,跟在後頭猛追。「公孫老頭,快把米還給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公孫明德在她的威脅下,從容跨過前門門檻,僕人早已備妥了馬,就在那兒等著。他翻身上馬,才回頭看著那個嬌靨怒紅的小女人。

  「早朝時辰已到,恕在下先行上朝。」

  語畢,未等她回答,他扯韁策馬,迅速離去。

  龍無雙反應不及,吃了一嘴的塵沙,氣得尖叫出聲。黑夜之中,傳來她氣怒的吼叫。

  「好,你行,你厲害!你有本事藏,本姑娘沒本事找嗎?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我找給你看!」

  第二章

  秋季的微風中,隱約透著淡淡清香。

  城南湖畔,硬實的青石鋪成寬闊的石板路,盡頭有著一座高牆大院的豪宅。宅外種植著十來株桂花樹,秋桂飄香,迴盪在豪宅內外。

  穿過小徑,宅內深處有座書齋,室宇精美,花窗竹几,一方木案上擱著幾卷詩書,自顯雅致。

  桌上的瓷杯裡,盛著上好的碧蘿春,冉冉冒著茶煙,是僕人剛剛端上來,特地款待貴客的。

  只是,貴客卻瞧也不瞧那杯茶一眼,逕自咬牙切齒,在嚴府的書齋內踱步。

  大鬧相爺府後五日,龍無雙費盡心機,卻還是查不出那批米的下落。

  「那些探子的眼睛是都瞎了嗎?」她一邊踱步,一邊咒罵著,在書齋裡繞圈子。

  她放出去的探子們,查出五日之前,約二更時分,珍珠米由大隊人馬護送,從北二門進了京城,之後就像煙霧般,連人帶米,全都失去了蹤跡。

  「這麼大一批米,怎麼可能平空消失?」她自言自語著,腳上那雙紫絨軟靴,幾乎要被磨得穿底。

  她愈是踱步,就愈是惱怒,想起那個劫了她的米,又害她空忙了數日的男人,忍不住又咬著牙,從牙縫中迸出那個名字。

  「公孫明德!」她的語氣,彷彿亟欲將他碎屍萬段。

  坐在酸枝紅木椅上的美麗少婦,聽著她的咒罵,嘴角不禁一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當年,我未嫁給妳師傅之前,也是這麼喊他的。」金金端起茶碗,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

  龍無雙停下腳步,看著美艷絕倫的師娘,心裡可不服氣了。

  「師娘的意思是說,我之後會嫁給那傢伙?」嫁給公孫明德那個老頑固、老古板?開玩笑,她又不是腦子壞了!

  金金唇畔笑意更深,睨了她一眼。

  「不然,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治得了妳?」

  龍無雙瞇起眼睛,跟著也彎唇而笑,卻笑得有些狡獪。她故意看了看坐在桌案之後,正在處理繁雜商事的嚴耀玉一眼。

  「師娘是說,當初,就是因為師傅治得了您,所以您才嫁給師傅?」

  金金臉色一僵,唇畔眼裡的笑意,乍然全都不見了。

  一旁的嚴耀玉擱下卷宗,走到酸枝紅木椅旁,無限溫柔的攬住愛妻的纖腰,微笑著開口。

  「不不不,是她治得了我,我才非她不娶的。」他刻意討愛妻歡心,還警告的看了看龍無雙,暗示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徒兒快快閉嘴。

  只是,金金可不領情,撥開了丈夫的手,懶得再費時間,聽這對奸商師徒耍嘴皮子。

  「南宮家要派人來,談談新款瓷器的事,我先到前廳去了。」說完,她裊裊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漫步走出書齋。

  偌大書齋內,只剩師徒二人。

  嚴耀玉坐進另一張酸枝紅木椅,看著徒兒,深歎一口氣。「無雙,為師的這幾年也待妳不薄啊,妳何必如此找我麻煩?」

  龍無雙艷眸滴溜溜一轉,笑得可無辜了。

  「徒兒一時冒犯,就請師傅今兒個晚上花點時間,替我跟師娘賠罪了。」她斂下長長的眼睫,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都怪徒兒心情不好,才會失言,惹惱了師娘。」

  言下之意,是她心情要是一天沒好轉,他這個作師傅的,就沒一天好日子過。她那張伶牙俐齒,肯定會不斷惹怒金金,到時候就得由他來收拾殘局。

  「徒不愉,師之過,為師如何方能讓妳心情好些?」嚴耀玉微微一笑,問得一針見血。

  果然是聰明人!

  「消息。」龍無雙回答得極快,半點也不客氣。「我要知道那批米的下落。」確定探子們都探不出半點消息時,她第一時間就想到嚴耀玉。

  這個男人可是航運首富獨子,堂堂的嚴家少主,不但富可敵國,兼而機深詭譎、精明狡獪,堪稱京城第一好商,年方二十那年,就被她娘親請來,做她的師傅。

  自古以來,商人手中總握有最多情報。她猜想,嚴耀玉的眼線滿佈京城,消息肯定比她還要靈通。

  聽到徒兒的要求,嚴耀玉伸手,以食指輕敲桌面。

  「官家的事,我一介商人,實在不好多嘴。」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意思是,他知道米的下落,卻不肯告訴她?

  龍無雙一聽就懂,卻還是不肯放棄。她笑得更甜,隔著一張茶几坐下,一手撐著精緻的下巴,看著嚴耀玉。

  「師傅,別忘了,當年您與師娘鬥酒,虧得是我,才替你弄來那些玉龍。」俏臉上梨窩深深,她的笑容極美,甜得像是要淌出蜜來。「這事兒,要是讓師娘知道,只怕您今晚--噢,不,是今年,都得準備睡書房了呢!」

  當年,金金與嚴耀玉鬥酒論輸贏,是年僅十二的龍無雙當內應,才替嚴耀玉把一批劣醋,換成御用好酒「玉龍」,讓他大獲全勝。

  提起舊事,嚴耀玉一挑眉。

  「妳這是在威脅我?」他笑咪咪的問。

  「不敢不敢,無雙怎麼敢威脅師傅呢?」她摀著胸口,無辜的直眨眼。「只是,要是師娘從別處知道,那也非無雙能夠控制的啊!」

  「這招夠卑鄙。」他薄唇輕掀。

  「謝謝師傅誇獎。」她起身,盈盈一福。「畢竟,古語有云,名師出高徒嘛!」

  是啊,古語也有雲,養虎為患!

  嚴耀玉這會兒可是深深後悔,當初答應做這小女人的師傅,把她調教得如此精明,不但懂得見縫插針、遇洞灌水,還懂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今膽子大到連他這個師傅都敢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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