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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謝上薰    


  「是啊!有這麼多人幫忙,再結不成婚就遜斃了。」

  他側頭瞧她,笑得並無慚愧之意。「在怪我嗎?我早知道瞞不過你,那麼多的破綻,你又那麼聰明、機警、心思靈活……」

  「好啦!我不怪你就是,別說肉麻話。」紫蘇舉手投降。

  「出去玩好嗎?」

  「你不上班?」

  「請了一天假,早上搬家,下午空出來陪你。」其實他是刻意選這天,知道她家裡人都上班去了,只有她在家。

  「不一定要出去玩才算陪我啊!」她把腿縮到沙發上抱著,「我剛寫完稿,很懶的,就在家裡玩怎麼樣?」

  「讓我參觀你的書房嗎?」

  「你怎麼知道我有專用的書房?」

  「可想而知。」他用眼睛一掃這大屋子。

  紫蘇興致勃勃的帶他到頂樓,圍起來的玻璃屋式的庭園造景,當中是間小木屋,紅頂、綠牆、白窗、白色的雪紡紗窗簾,似乎浪漫,屋裡的佈置卻很隨興,也不講究什麼纖塵不染或書香氣息,很袁紫蘇式的書房。

  姚瀛嘖嘖稱奇,「找遍全台灣,找不出比你更氣派的作家了。」

  「這是台灣的恥辱,台灣人不愛買書、看書是有名的,所以絕對產生不出像日本或歐美國家那種百萬、千萬作家。」

  「你擅寫推理小說,應該出生在日本才對。」

  「等我出了名,可以反攻日本啊!」

  姚瀛點頭笑著,注意到堆著顏料的角落有一架手提電子琴,心想今天的驚訝真不少。「真是才女,對音樂也有一手。」

  「什麼啊?」袁紫蘇看清楚後,嗤的一笑。「那是比目魚的。我是音樂白癡,永遠看不懂那些豆芽菜。」

  姚瀛可以想像一幅活生生的圖畫:紫蘇咬著筆桿,托著下巴,靈感久久不來,心好煩,這時桑小鰈在一旁彈彈唱唱,告訴她:「別煩了,來玩吧!」紫蘇丟下筆,一躍而起,隨著音樂又跳又笑,整個人亮晶晶,又快活起來……

  他搖搖頭,排斥再想下去。可是他無法騙自己,紫蘇愛過的就是這種生活,她習慣了,逍遙慣了。在項家同住二十天,他多少看出紫蘇是從不做家事的女孩,每隔一天就由桑小鰈將髒衣服送洗,項家傭人七點下班,她偶爾吃消夜也是把髒碗一放,桑小鰈自然接過去洗了。記得於懷素曾搶著要洗,桑小鰈笑笑說:「沒關係啦!我洗就好,紫蘇不方便做這些事,她對清潔劑過敏。」當時他一聽,心便沉了下去,結果隔天早晨又見桑小鰈問她要不要順便開車送她去美容院,才知紫蘇連洗髮精都不碰,每星期兩次在固定時間上同一家美容院,那位美發師都會把那段時間空出來等她這位好客人。姚瀛的心更加沉重,幾乎已認定袁紫蘇絕當不成母親眼中的好媳婦,一位不做家事的媳婦絕對無法獲得姚母的認同與疼愛。如果他是富家子弟或月入十萬以上的有錢人,倒也罷了,可以請個傭人,無奈他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家裡的房屋貸款還壓在他身上,他希望他的妻子也有固定的收入,起碼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袁紫蘇漂亮、熱情、開朗,跟她作伴一生會很快樂吧!奈何佳人有疾。

  她一雙手伸出來,白白嫩嫩,掌心潤紅,真是稱得上「玉手」,怎知是時時補充維他命B群和一星期一次敷臉時順便「敷手」所得來的成果,還是桑小鰈請教醫生又翻遍美容書,親手調配出的敷容聖品。

  她絕不承認自己有富貴手。

  「我才沒那麼嚴重,只是容易脫皮,很難看而已。」她這樣駁斥於懷素的好奇。

  姚瀛為此好生難過,他今年三十歲,家裡催得緊,卻不敢把袁紫蘇帶回家,反把唐秋思帶回去搪塞父母的催逼。他認識唐秋思在先,卻對袁紫蘇動心,但生活是現實的,他不想下班後還要趕回家煮飯、洗衣……只因娶了不會做家事的妻子。

  今日來,親眼看見紫蘇在她的小天地──他供應不起的小天地──優遊自在,蕩著鞦韆,帶著不知生活艱難的人所特有的舒坦笑容,望著透明天窗對他說:

  「蓋小木屋做書房時,爸爸有意建一座空中花園,但媽媽討厭下雨,所以加了玻璃圍牆。她喜歡下雨天來這兒坐一坐,老天爺淋不到她,她便好開心!」

  光是庭園的面積就比他家五口人所住的公寓大上許多,姚瀛無法不正視兩人之間的差距。他不自卑,但也不想高攀。紫蘇只說繼父是教授,母親開餐廳,但今日一見,雖然是繼承的祖屋,但算算改建成大樓和裝潢的費用,保守估計也在一千萬元以上,所以桑家絕非她口中的普通家庭。她可以想工作時才工作,心一懶時便窩在家裡看書、打電玩,或提光存款去旅行,隨心所欲,父母不介意,四位異姓哥哥管不了她,她的人生在姚瀛眼中未免太愜意了,可以是知己、女朋友,卻不是他所需要──外可以賺錢,內可以理家──的妻子。

  他很納悶,桑家怎會如此縱容她?

  他可以理解一般家庭均不需要女兒負擔家計,但結婚前至少也都有份固定的工作,幫忙母親理家,即使再受寵,父母一想到她嫁人後凡事不沾必遭人嫌,多少會教一點,只有她袁紫蘇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連一隻碗都不洗,仍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女,除了她愛做、想做的事,其他一概不理、不煩,命好得離譜。

  莫非,桑家早有打算一輩子留住她?

  姚瀛無法不這麼想,從桑小鰈的眼裡、行動上,他瞧見毫不掩飾的愛意與縱容;與桑世軒接近後,可以看出桑世軒完全當她是親人看待,連出了名的「冰男」都疼她,可以想像袁紫蘇在這個家已得到完全的認同。

  是啊!是啊!唯有不在乎她做不做家事的有錢人家,才會看重她本身的優點,當她是難得的人生伴侶。

  原來民主化之後,階級仍舊存在。在桑小鰈眼中女人不做家事仍是女人,而姚瀛已從母親或親友身上認定做家事是女人理所當然應該做的。

  此時此刻,這種認知,頗令姚瀛心悸。

  袁紫蘇奇怪的盯視著他,不明白他在轉什麼腦筋,臉上的表情像電視畫面變來變去,真有趣,她的精神也來了。

  「姚瀛,你打不打Paddle  ball?」

  「什麼球?」他英文不錯,一時卻也是有聽沒有懂!

  「Paddle  ball板牆球啦!在室內玩,只要有十坪左右的空間,拿著球拍把球往牆上打,它彈回來,再擊回去,可以單打、雙打或多打,很刺激哦,而且減肥效果比打網球好,也方便,不管颳風下雨都可以玩。」

  姚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個啊,我小妹都管它叫『碰壁球』,你一解釋我就懂了。」他做了個打球的動作,「她每次都說:『我要去碰壁啦!殺殺一肚子氣。』」

  紫蘇笑出來。他家小妹與她志同道合,兩人一定合得來。

  「去流流汗,提提精神也好。就在地下室,玩不玩?」

  「不了。」他興起一個念頭,「不如到我家坐坐,認識我的家人,而且快到下班時間,姚絹一定很喜歡認識你。」即使不能做夫妻,他也不願弄得灰頭土臉、形同陌路,他不以為男女不做夫妻便該絕交,何況他與紫蘇還不到「天雷勾動地火」之境。他喜歡這位朋友,出版社也需要她,最好邀請她到姚家,親身體會兩人之間的不可能,自然淡下來,恢復朋友關係。

  袁紫蘇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孩,也不會聯想那麼多,反正到朋友家玩是天經地義的事,她雖熱情,但有的是腦筋與眼光,姚瀛的淡漠,使她不敢幻想此乃去見未來的公婆。老實講,她尚未有結婚的打算呢!

  「好啊!」她恍然感覺到自己將面對一個挑戰。好!她倒想看看姚瀛意圖變啥把戲。

  讓他在客廳等,她必須換件衣服。

  搖筆桿的人不講究專業形象,很難得在他們身上看到上班族常穿的套裝或西裝。

  但若要使人感覺「端莊」,套裝是最簡單的選擇。

  她對著鏡子微笑,靈動的眼眸閃耀著,為自己套上象牙白色的長外套和寬長裙,裡頭是一件圓領的白色絲衫,一頭保養得宜的烏亮秀髮自臉頰往後梳攏,沒有任何首飾,簡單而自見雅致。

  「好看嗎?」她下樓笑問姚瀛。

  「很──好看。」他其實想說:「很昂貴。」卻注意到她腳上穿的黑色襪子,心覺奇怪。

  在寬敞的玄關處換下室內鞋,打開一排壁櫥中最靠近門口的一扇櫥門,專門放置給客人穿的拖鞋和客人脫下的鞋子和衣帽,姚瀛穿回自己的皮鞋,卻見紫蘇從另一扇櫥門裡挑出一雙黑色短統靴,坐下來慢慢繫鞋帶,再戴上一頂黑色覆額軟帽,然後往穿衣鏡一照──帥呆了!端莊清雅,又帶點兒瀟灑,正是她所鍾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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