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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周義軍聞言腳步一頓,隨即踅了回來,謹慎的貼著牆站。「你要起床了嗎?」

  「哼!被你踹了一腳還不醒,你當我是豬呀!」一顆頭由棉被下鑽出。

  豬還不如你呢!但是他沒膽為豬伸張正義。「地板挺涼的哦?」

  「少說廢話,還不拉我起來,要是我得了重感冒,你得要養我一輩子。」冰死人了。

  「沒那麼嚴重吧!」寧可養頭豬也不養她,她太難養了。

  周義軍滿心不願地拉起看似不胖卻頗有份量的她,心裡埋怨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精,沒人會因為跌落床三分鐘而得重感冒。

  何況她是抱著棉被滾下床,殺傷力應該減到最低,若她得了重感冒八成是冷氣的關係,設定十六度耶!

  十足的敗家女,不知節約用電,破壞臭氧層的原凶。

  「你敢不養我試試,我讓你吃、讓你住、讓你睡,你不用回報我一二嗎?」她像無尾熊似地跳上他後背,直抓亂他頭髮。

  他呻吟著忍受摧殘。「老姊,你說得太曖味了,人家會誤會的。」

  包吃、包住還說得過去,哪多出個包睡?當初房子的頭期款他可是割了十萬元的肉吶!

  「誰有空閒來誤會東誤會西,家裡除了我就是你,哪來人家。」數人頭五根手指一扳還有剩。

  呼!好像有點冷,是誰忘了關窗?

  剛由北歐回來的周慷文根本分不清季節時序,壓根沒想到是自己將室溫調到快冷死人的地步,一味的怪罪別人打開窗戶。

  一陣陣的涼風讓她打了個寒顫,兩手緊抱著小她三歲的弟弟脖子好取暖,死也不肯下來。

  「老姊,你想勒死我好獨吞冰箱裡的存糧嗎?」天哪!他快喘不過氣了。

  既生瑜,何生亮?為何他命苦的有個孩子氣重的大姊,他確定自己不曾作奸犯科,是個有抱負沒原則的上進青年。

  沒原則的原因,是被家裡的女人磨得沒有原則。

  「去你的死小子,勒死你太費勁,我會乾脆毒死你。」她邊說狠話邊擰他耳朵。

  的確是她的作風。「老姊,你要不要下來?你很重吶!」

  「不要。」他的背好暖和,她要多賴一會。

  「為什麼?」她又在耍什麼性子,他上課快要遲到了,那教授是有名的「死當怪老子」。

  「冷。」她更加死摟著他不放,兩腳夾住他的腰。

  「不會吧!你在開什麼玩笑……」他看了一眼仍在運作的冷氣機,低頭尋獲掉落於地的遙控器,將溫度調升十度左右。

  「噢!原來是冷氣沒關呀!我當是昨夜有小偷來光顧。」她打了個哈欠,手指摳了摳眼屎。

  沒好氣的周義軍橫了背上的懶鬼一眼。「最好是有小偷來,然後把你偷走。」

  沒神經的女人。

  「小軍軍,你很怨恨我早生你三年哦!」她笑得一臉陰險又玩起他的耳朵。

  「別這樣啦!老姊,我的植物學會被當,你快去做早餐。」他巴不得把她甩下去。

  可惜他心沒那麼狠,好歹姊弟一場,摔死她還得花錢辦場法事超渡,非常不符合經濟效益。

  「種草種花有什麼難,你瞧那盆天人菊我養得多漂亮呀!」她還是賴在他背上,趴著睡也不錯。

  「是很美,但我肚子餓了。」他不想說花美是因為他慇勤施肥澆水的緣故,有時還要充當植物醫生捉害蟲。

  要是全依靠她,花兒早一命嗚呼了,或許連雜草都長不出來。

  「你是牛呀!四個胃老是裝不滿。」她指揮他背著她走向廚房。

  他乾笑的以為她良心發現。「我比較晚熟嘛!還在青少年時期。」

  「是喔!二十二歲的青少年,虧你說得出口。」周慷文拉開冰箱門取了兩顆蛋、一包火腿片交給他。

  沒見過比她弟弟更不長進的男生,二十二歲還在念大三。

  不是他成績爛到不行,連考兩年大學都不中,也不是被留級兩年好表現他異常的好學習性,而是他故意一考再考地戲弄聯考制度。

  第一年他考上A大電機系,他嫌榜首是女生沒面子,拿個全台灣第二名會被人家笑,所以索性上山摘橘子,隔年再考一次,那時整個人曬得像美國紅番。

  第二年終於是榜首了,但是他又有話說,什麼T大的法律系最愛搞政治遊戲,他不同流合污要做一股清流,因此在一陣扼腕聲中撕了入學通知單。

  到了第三年他不能再耍個性了,因為兵役通知單逼得他不得不考大學,而且必須有學生身份才能申請緩徵。最後,他噙著眼淚入學去。

  不過呢,他仍做了小小叛逆事,放棄當未來的大醫生,填選森林學系,差點讓望子成龍的母親腦血管爆裂,直呼他不肖。

  說起他們姊弟倆都有點不馴,沒人願意走相關服裝的科系盡盡孝道,身為國際連鎖服飾公司負責人的母親甚至氣得要與他們斷絕親子關係,因此兩姊弟才識相一點的主動搬出來。

  為了這件事他們還是挨了一頓罵,母親說養兒育女不貼心,要他們死在外面別回來。

  只是他們仍輪流地每個月回去台中老家一次,以免口說氣話的母親殺上台北來,一手拎一個要他們為自個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看著手中的兩顆雞蛋,周義軍斜眄她一眼,「周慷文,你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他所想的那一回事吧!

  「有事『弟』子服其勞,身為人家的弟弟要認命。」她還好心的幫他開了瓦斯。

  他不服氣的揚高聲音,「你有沒有搞錯,今天輪到你做早餐耶!」

  「輪到我又怎樣,昨天、前天、大前天我不在家不算數,從今天算起。」她耍賴的催促他放油。

  「哪有人這樣算,那上一次我去自強活動六天五夜是不是也要扣一扣?」這樣才公平。

  她往他頭上一叩,「想得美哦!自己的權益自己維護,過時不接受申訴。」

  「霸道。」他嘀嘀咕咕的念著。

  跟不講理的人講道理根本沒有用,只會越講越生氣。

  「不要老像小老太婆似的喋喋不休,你真該去變性。」泰國人妖比真女人還美上十倍,他有本錢弄兩團肉掛在胸前。

  一瞧自己的胸,她就有些喪氣,三十四C在外國人眼中像是沒有發育的小女孩,害她老是遇上變態的怪叔叔,亂噁心一把地邀她開房間。

  當然她在飛機上不會回敬五爪印,以客為尊嘛!

  但是飛機一落地出了海關,那些個下流的傢伙就知道中國女性不可褻瀆,「尊敬」萬分地夾著尾巴落荒而逃,外帶兩個熊貓眼。

  「別再叫我小老太婆,不然我翻臉了。」他明明是俊帥非凡的萬人迷,她真是不識貨。

  誰理你。「喂!我的蛋別煎太老,火腿要焦一點,火關小些。」

  「別得寸進尺,這是『我的』早餐。」也不想想她多重,死賴在他的背上不下來。

  「火都開了多煎一份有什麼關係,我待會得去趕飛機。」小男生器量小,小裡小氣的。

  不覺得自己惡劣的周慷文打了他一下,提醒他蛋該盛起來了,太老口感不好。

  「你要出國玩?」周義軍驚訝的側過頭一睨,不相信她厚顏至此,輪到她掌廚的日子居然大唱空城計。

  「工作呀!笨蛋。我的蛋快焦了!」她連忙伸長手搶救,拿了筷子一夾。

  什麼笨蛋、我的蛋,他都快被她搞得神智失常。「你不是昨夜才交班,怎麼又要飛了?」

  她不怕累死呀!

  臨床實驗證明,常年在天上飛來飛去的空少空姐容易老,她幾時變得這麼勤快了?!

  「我要排假嘛!」說了他也不懂,只會嘲笑她。

  「排假?」她在說哪一星球的鬼話。

  「烤個吐司,我要夾火腿和蛋,快點、快點。」她像騎馬的武士夾踢馬腹似的踢他肚子。

  周義軍只好像老媽子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一個月飛十七天休息十三天的好命人,我實在看不出你需要排假。」

  「排年假,我打算休兩個月到三個月。」不然她幹麼拚得要死,又不缺錢用。

  「哇塞!你準備嫁人呀?」他開玩笑的問,心想她若有兩、三個月的假,那他就可以不用天天煮飯給自己吃,有人分擔。

  但是他白日夢作太多了,天下好事太少,不會平白無故的落在他頭上。

  「沒錯。」她一說出口,一坨黑影忽然朝臉飛來。

  「你要結婚了?」周義軍驚訝到渾然不覺正在翻面的火腿不見了。

  閃得快的周慷文往他後腦勺狠狠一拍,「你想謀殺我呀!」

  「我是被你嚇到了,怎麼有人肯犧牲……呃,我是說沒見你談戀愛呀!」他都快要懷疑她是女同志。

  「還記得我的後母計畫?」她笑咪咪的圈著他的脖子,兩眼射出異彩。

  他當場像吞了兩顆生雞蛋似吶吶的說:「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媽咪呀!快來把你的瘋女兒帶回去,她該吃藥了。

  「你說呢,我親愛的小軍軍。」她大笑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快瘋掉的周義軍整個人一僵,呆滯的說不出話,事實上他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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