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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席絹    


  她會成日忙著解決姑嫂們的難題、奔走打理丈夫放手不管的家業,過著很忙碌很充實的生活……縱使沒有自來水、沒有偉大的衛生紙與衛生棉、沒有炫麗的燈光照明和五光十色的電視資訊……但,這是夢,都是假的,所有不方便的唐代才是真的。一切只是夢!

  !

  「你還覺得自己是在作夢嗎?」向來最務實的康柔雲抬起兩手捏住范喜言雙頰往兩方延伸。

  噢!痛。

  揮開那雙作惡的手,她意興闌珊地趴在櫃檯上,全身沒半分力氣。

  「我要回家。」她悶聲地道:「告訴我怎麼回家!」

  周子立坐在她身邊,問著大家一致的疑問:

  「你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

  「我是假的,身份假的,過往經歷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如何讓人相信我是平空出現的,於是無法自圓其說的來處便成了一個謊,圓不了的謊,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她嗚咽出聲。

  范晴問:

  「是誰讓你這麼沮喪的?」

  「不是誰,而是我總要面對這個的!在二十一世紀,我根本不該存在,但我卻在。這到底是怎樣的捉弄啊?」

  王伶想了下,以她一貫的樂天派道:

  「如果發生在我身上,我會覺得是數十億人裡唯一有的奇緣耶。想想看『尼羅河女兒』,還有很棒很棒的『來自遠方』,噢,我的伊克--」

  「那請問喜言的伊克在哪裡?」范晴忍不住吐槽。

  「會不會就是那個楊敦日?他們相戀相愛,然後順便解救世界,化解第三次世界大戰危機--」

  「以厭茶店員的身份?」康柔雲實在很不想潑冷水,但王伶實在天馬行空得太超過。

  兩個鬥嘴伴再度鬥個沒完沒了,再也管不了范喜言的低落情緒。

  周子立試圖釐清她情緒的來處。

  「喜言,你是想家,還是想逃避楊敦日對你的不信任?」她猜兩人之間應是有什麼不愉快。

  范喜言一怔,很快地道:

  「自然是--想家啊!」差點嗆到。

  「想誰?家人?丈夫?還是唐朝那片天空?」

  不想再被逼問,她厭煩回道:

  「我只想回到適合我待的地方!」

  「不是因為楊敦--日。」突然看到嘴上正在講的男人推門而入,讓周子立的口語頓了下。

  「不是!他又不是我夫君,我想他做啥?我們是朋友--」聲音戛止,低落道:「但現在,也許不是了,他認為我是個滿口謊言的人--」

  「喜言,呃……」王伶伸出一指點點她肩,想要她轉過來,面對眾人,也順道對客人打聲招呼。

  但范喜言的自怨自艾終於爆發,且一發不可收拾。

  「我怎麼辯駁呢?我怎麼證明我其實來自唐朝,在莫名其妙的原由下,被拋擲來這個叫二十一世紀的地方,還落在一塊長得像地瓜的土地上--」

  「那叫台灣啦!聽不懂喔。」王伶正名。

  「唐代又不若現代,有身份證什麼的可攜帶以證明身份,何況這種荒誕的事說出去,嚇都嚇死人了,我如何宣之於口呢?」

  「再說,你也很有可能被科學怪博士抓去解剖研究,所以我們全反對公諸於世的嘛。一切小心為上。」康柔雲應著。也不管此刻正有人張大嘴巴訝異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整個人僵直成幽暗背景的一部分。

  唐代?來自唐代?她?!

  「我要回去,但沒有方法可以回去!小說都騙人,說什麼出車禍、被雷劈、跳崖落海就可以轉換一個時空,那些作家怎麼不自己去試試看?只會亂蠱惑人!」

  「啊你怎麼知道她們沒有?」王伶質疑。

  「笨蛋!要真有,那些作家還會依然健在地出書領稿費嗎?騙你這種呆子罷了。」范晴唾棄地丟過去一眼。

  「但是,你們別忘了,阿范去年就是在一陣閃光下,落到范晴家的院子內的,也許她正該用這種方法回去。找一個閃電很多的夜晚,阿范穿上她來時的那套唐裝,站在院子內,一旦天時地利磁場合之後,她就可以--」

  「被雷劈死。」康柔雲非常實際。

  「但也可能『咻』地一聲就不見了嘛!」

  「好,那你先去試。」范晴慫恿她。

  兩人再度往旁邊吵過去。

  范喜言將頭埋在雙臂間,悶泣道:

  「他不會信我了,他好討厭我,但我卻無法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她不要當騙子,不要看到他嫌惡的眼光。

  周子立瞥了呆若木雞中的男人一眼,壞心地問道:

  「那又怎樣呢?反正你還有我們這些好朋友。」

  「不一樣的,他是我唯一的男性朋友,可以飲酒作樂的那一種!」

  周於立偏要找碴:

  「我們也可以陪你一道飲酒作樂呀!可每次都苦候不到你的邀請。」

  「不同的,不同的!」她說下清,但楊與她們是不一樣的啊。

  康柔雲歎口氣:

  「可憐的孩子,你愛上他了。」

  這結論讓兩人同時胸口一震。

  像是將頭埋在上裡的鴕鳥,她不肯從雙臂裡抬起,只一逕地道:

  「不是的!我不能愛上他,我是有夫君的人哪!」

  這話,是在說服他人還是在警告自己,她也弄不清,只有心口兀自難受得緊。

  「你與唐代那個丈夫相距一千多年,等於他已經死啦!寡婦有再追求幸福的權利的,你何必拿這種理由來自苦?」周子立道。

  范晴湊過來追加幾句:

  「何況你又不愛你丈夫,幹嘛堅持獨身終老?我可是先提醒你,我們這邊沒有『貞節牌坊』這種鬼東西。」

  范喜言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他了?他其實人還不錯,父母詢問於我,我點頭後,婚事才定案的。」這難道就不是愛了嗎?她是決定要愛他才嫁他的,縱使常義風有諸多她看不過去的缺點,但--

  「古代的婚姻本來就跟愛情畫不上等號。比如說,你不會因為見不到丈夫而失魂落魄,但你會對那個楊先生失魂落魄;你從來不談你丈夫的事,但你會對我們說楊先生的事,而且還生怕我們出口批評,捍衛的姿態相當高昂。現在,你要死不活,想回家,怨天怨地的,當真是因為對未來的惶恐、對自己存在的價值存疑嗎?不,我認為你全都只是因為楊先生對你的態度。你太在意他了。」周子立持平地分析。

  「子立,我不是的。你為什麼一直要談成我真的愛他似的?我是已婚女子,我--」

  「結過婚不代表你能夠從此鎖上心,不再為別的男人心動,不然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外遇了--噢!」康柔雲被范晴狠狠拐去一肘子,戛止了烏鴉言論。

  外遇!

  不!她不會外遇,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不是!她絕不會成為那種她最深惡痛絕的女人!

  「我們是朋友!朋友!朋--友!再也沒有別的了,要我斬雞頭發誓嗎--」

   

  她霍地跳起來,轉過身大吼,但沒料到正對著她的竟是--

  楊敦日!

  「這就是你生活起居的地方?」他問。

  「嗯--」悶悶的輕應。

  楊敦日在小小數坪大的有限空間裡走來走去,一直不知道她就住在厭茶樓上。而她的私有物少得可憐。

  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單人床旁的繡架上。這造型奇特的東西,一入門就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

  「這是什麼?」他相當驚奇地輕撫著鵝黃繡布上那只才繡了一半的飛鷹。多麼精緻的繡工,下針的細膩度,毫不遜於機器所繡出來的,並且更多了股栩栩如生的靈活感。現代的女人,哪個還會這個?

  又一項她並非現代人的證明。

  似乎,他已經接受了她是古代唐朝人這個荒謬的說詞,雖不可思議,但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怯怯地,她道:

  「別人央我繡的,一向都是柔雲在替我打理。」她的繡品非常搶手,常常拿到令她咋舌的酬勞。而康柔雲也真的很敢,老向那些收藏者獅子大開口。

  「繡得很好。」他道。 

  「謝謝。」仍是小小聲地應。

  這,都只是客套的場面話。

  三分鐘前,她在大吼大叫完後,即看到楊敦日變戲法似的出現在眼前,嚇得她恨不得一昏了事,最好馬上劈下一道疾雷將她打回唐朝去,別教她面對這種尷尬。

  但啥也沒發生。北風依然吹、天氣依然冷,日子是尋常冬天的模樣,而且氣氛很是僵凝。

  然後,周子立建議他們上樓談一談,給他們獨處的空間。他們也就無異議地上來了。

  該說些什麼呢?剛才,他到底聽到多少?

  她有點如釋重負,卻也有新起的提心吊膽,兩相煎熬,讓她無語。

  「你--來多久了?」他問。

  「一、一年多了。」她乖乖地回答。

  「怎麼來的?」他看向她,仔細看著這個可能真的是來自一千年前的女子。

  她苦笑地答: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也是,他真的問了傻問題。

  「抱歉。」又問:「有試過怎麼回去嗎?」

  范喜言苦澀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試。學小說裡面教的去跳崖?給車撞?在雷電交加的夜裡奔跑?這太荒唐了,我既然並非那麼來,就不可能這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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