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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單飛雪    


  往下的樓梯,灰色水泥牆上有著一盞一盞的燭台,燭台上的蠟燭燃燒著,光影交錯,他們像是要穿越奇詭的時空隧道。

  隨著那一階一階往下的樓梯,偎在壯闊的男人胸懷裡,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感受高級襯衫光滑細膩的觸感摩挲過臉頰。寶寶愉悅起來,整晚緊繃著的心情也逐漸地放鬆下來。

  他知道晚上發生的事,還是來找她了。他沒責備她半句,只是擔心著她還沒吃晚餐。他心疼她雙足的不適,一路將她抱過來……

  寶寶將臉埋進那片胸膛,耳朵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她怎能抵擋這樣溫柔的男人啊!

  他們來到餐廳門口,她聽見曼陀鈴優美的樂音,從他懷裡回望,鼻間撲進咖哩氣味,眼前的景象宛如來到神秘國度。

  誰能想到在深夜時刻的台北,在冷清了的街道下,會有著這麼一間印度餐廳?

  「這間餐廳開到清晨。」夏樹介紹著。

  兩名印度裝扮的女服務生過來招呼他們,帶他們入座。

  夏樹不肯放她下來,堅持抱著她走向座位,要是在一般餐廳想必引起騷動,但在這裡卻不會,大概是聚集的客群多是藝術工作者的緣故吧!

  寶寶忙著打量餐廳裡的裝潢。從天花板頂棚垂下來密密重重的流蘇,每串都是一句佛經經文。咖哩的香味中,瀰漫著一股隨興浪蕩的頹廢氣氛。

  寶寶瞧得目不轉晴。這裡沒燈,屋頂懸吊著銅盤,盤裡點著蠟燭,銅盤微微晃動,燭光在他們身邊一閃一閃。

  這裡沒椅子,矮矮的木頭桌放置在榻上。人們脫掉鞋、扔掉外套,或坐或臥,交談著,有人甚至用手吃飯。

  嘩!大開眼界。

  來到座位,夏樹放寶寶下來,隔著矮桌面對面坐下。

  服務生送來盛水的銅缽,兩條手巾擱在桌上。

  「今晚我們體驗一下印度人的生活。」他拉起她的手放進銅缽,掬水幫她洗手。

  「要用手吃飯嗎?」她問。

  「在印度,尋常百姓常用手吃飯的。」他甩開手巾,裹住她的手,仔細擦乾,動作好溫柔。

  「他們不會燙傷手?」

  夏樹笑著答:「不會的。你也可以選擇用刀叉,不過我打算入境隨俗。」他洗了手,捲起衣袖,解開領口幾顆扣子。

  看著他的動作,她感覺口乾舌燥。他的喉結還有敞開的領口,引人遐想。寶寶趕緊移開視線,要命,她幾時變得這樣色情了?

  服務生送來菜單,夏樹點了幾樣印度菜,還有酒。

  菜色陸陸續續端上來,都是寶寶沒吃過的。

  還沒動手,那些盛在銀器銅缽甚至是芭蕉葉裡的食物,已經先教眼睛吃了一次饗宴。

  寶寶這會兒真的飢腸轆轆了,她和夏樹赤手朝食物進攻,吃餅吃飯,熏醬喝酒。

  印度的米細細長長,味道香濃,搭配咖哩濃醇的氣味,在齒頰間余留著久久不散。印度酒裝在金色尖嘴壺底,夏樹幫她倒酒,她捧著銅碗,看琥珀色酒液從細窄的尖口一路金線似地溜進碗裡,心先醉了一半。

  印度烤餅奇妙有趣,夏樹向寶寶示範吃法。他撕了一片烤餅,用餅去抓咖哩還有菜,跟著湊身送入她嘴裡,拇指抹去她唇邊溢出的湯汁,這時她的心已經醉得七上八下了……

  他們吃吃喝喝,偶爾交換眼神。

  辣辣的雞肉咖哩令她臉色緋紅,甜甜的奶油咖哩味令她陶醉。桌上盤子一碟碟空了,酒壺越來越輕盈,他眼裡的情意好纏綿,她瞧著他的眼色意亂情迷。

  到最後,品嚐過水果優格,嘗過芒果的氣味,終止於印度的香料茶。趁著香氣還在舌間纏綿,他忍不住以指勾住她的下巴,在她迷惘的眼色裡,吻上紅唇,交換遠從印度飄洋過來的神秘香氛。

  在饗宴過後,酒精催眠,還有他多情的眼,以及挑情的親吻後,熊寶寶整晚的擔心都化作了泡影。

  嘻,白擔心一晚了,結果譚夏樹不以為意,沒有苛責她半句。

  「夏樹,你妹妹……今晚我對她說了很過分的話……」她托著腮,凝視他。「我想你母親,還有你的妹妹……討厭我了吧?」

  「你沒有錯。」她自責的眼神令他心緊。

  「你妹她……她是什麼病?因為化療所以……」頭髮才掉光的。

  譚夏樹簡單地解釋了妹妹的病情。「不過只要按時吃藥,是可以得到控制的。」他伸手,指尖輕輕刮過她的臉龐。「不要自責了,她任性太久了,是該有人點醒她。說來還要感激你,經過這次,她變得懂事了。」

  「有什麼可以幫她的嗎?讓她開心的?她喜歡什麼?有什麼興趣?」寶寶想彌補對譚星荷的傷害。

  「她很喜歡海,可是被禁止潛水。」夏樹笑著說:「因為這樣我才去學潛水,好把海底的世界說給她聽。」

  「原來如此。」他對妹妹的好,令她感動。「還有其它的興趣嗎?」

  「愛玩計算機,連程序都會寫,全靠自修來的。」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在凌晨兩點離開餐廳。

  「這下好了,沒鑰匙我怎麼回家?」坐在車裡,寶寶嘀咕。

  「去我那裡。」忍不住又親吻伊人香唇,品嚐唇內的甜蜜潤滑。

  她喘氣道:「不能去你那,明天早上八點我要教課。」

  「這樣啊,只好送你回去了。」夏樹發動引擎。

  「現在幾點?」寶寶瞅向電子鐘。「兩點半?我爸大概睡死了吧!」

  「那就讓他睡嘍。」

  「我沒鑰匙。」寶寶睞他一眼,要是剛才先讓她進去拿鑰匙,現在也不愁被困在外頭了。

  「我有鑰匙。」

  「怎麼可能?」寶寶不信。

  他開了音響,朝她眨眨眼。「等會兒幫你開門,保證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回到家裡。」

  她還在質問著。「真有鑰匙?我爸給你的?」

  ☆ ☆ ☆ ☆ ☆ ☆ ☆ ☆ ☆ ☆ ☆ ☆ ☆ ☆

  午夜,晚風徐徐,遠處幾聲狗吠。偶然馳過的汽車,車燈亮晃晃地閃過了小巷。巷弄一隅有兩個人,立在月光下,在宅前,在妖裊婆娑著的梧桐樹影裡。

  寶寶赤足站在家門外。「好啦,現在怎麼辦?鑰匙呢?拿出來啊!」不信他真的有。

  她看夏樹把手探入西褲口袋摸索著,抽出手,空空如也。

  「原來你騙人的!」睨著他瞧,她唇邊漾著笑。「還是按電鈴吧!」抬手要按鈴,他伸手擋下。

  他朝她攤開雙掌,接著像變魔術,右手探入襯衫外的黑背心口袋。

  「還沒玩夠?」寶寶一副「看你玩到幾時」的模樣。

  夏樹從口袋裡摸出的,不是鑰匙,而是一管條狀小木盒,像是拿來裝牙籤的。

  他以指推開盒蓋,從盒內倒出一根細長的特製銀針,落在左手掌心。

  「我立刻開門。」說完,在熊寶寶詫異的目光中,他單膝跪在門前,銀針插入鎖孔,閉目,以針探索簧片位置,挑動撥弄,不消一刻,喀地一聲,鐵門開了。

  「怎麼用的?」她驚呼。

  他側首,對她笑,口氣親暱地說:「寶寶,我一直沒跟你說我的職業。」該讓她知道了,過去鮮少跟歷任女友提起自己的職業,一來是沉凱委託他的工作通常是機密案件,不能曝光:二來是討厭被追問工作內容,囉囉嗉嗉的解釋如何開鎖。

  當然,他不是一開始就避談自己的工作,也曾經坦誠告訴交往中的女友,結果把自己陷入無止盡的麻煩中。

  那位女友會突然興起要他在親人面前表演開鎖。

  她的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摩托車、行李箱、珠寶盒,甚至只是一本日記……只要是跟鎖扯上關係而又打不開的,他就會被請去表演。

  舉手之勞沒什麼好抱怨,只是那些小兒科的鎖,找他去開就像殺雞用牛刀是一樣的道理,令他覺得無聊,煩不勝煩的結果是,從此聰明地三緘其口。

  不提他的職業,不講他的專業。

  那麼,為什麼願意跟寶寶說?

  他望著熊寶寶,她的性格強烈地吸引住他,跟她的交往,一日比一日認真。而且這是第一次,興起了想與一個女人廝守一輩子的念頭。她或許沒有一般女子溫柔細心,可是當今晚看見她為了想見他母親,特意穿了她平常不穿的洋裝,穿高跟鞋而磨破腳趾,還有她因為傷害了他的妹妹,內疚沮喪的模樣……

  在今晚,那種想與她廝守一輩子的慾望,好幾次強烈地撞擊著他的胸腔。

  就是她!他譚夏樹一直在追求的幸福,他人生的伴侶。

  於是,趁這開鎖的機會,展現自己的專業,把所有的自己亮在她眼前。

  他記得她討厭紈桍子弟,討厭男人不務正業,之前她誤會他游手好閒,他只覺得新鮮有趣,現在不了。現在,他想在這個深愛的女人面前,展現自己的本事,炫耀他的能力。

  收回銀針,他將鐵門推得更開,然後得意地望著寶寶。「現在,你知道我不是游手好閒的人了吧?」開鎖是非常專業的本事,而且他還是業界頂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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