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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單飛雪    


  陳祖偉急急道:「我可以更努力,我們再試試!」

  「對不起。」彌生哽咽。

  「才一個多月,再多試一陣子,等更熟悉了或者就……」

  「不可能。」她誠實地說。「我覺得很寂寞,看著你我覺得很寂寞。你知道嗎  ?」她好痛苦,沒感覺就是沒感覺,終於明白勉強無用。暗戀人,好孤獨,然而跟不愛的人交往,更寂寞。

  彌生一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最後,陳祖偉也紅了眼眶,他苦笑道:「沒想到跟我交往,你會這麼痛苦……」他反過來安慰她。「這段日子我很開心……你不要哭了,看你哭我很難過。」

  彌生還是哭了很久,他們和平分手,彌生如釋重負。

  回家路上行經花店,她停下腳步,隔著玻璃櫥窗,她瞧著桶子裡的紫色鬱金香,她走進去。

  店員迎上來。「買花嗎?喜歡哪一種?想送誰?」

  彌生微笑,輕輕碰觸紫色鬱金香。「我想買一枝鬱金香。」

  「一枝就好?」

  「嗯。」

  店員將花兒交給彌生,彌生問:「這花……花語是?」

  「哦∼∼」女店員笑了。「最愛,花語是最愛,可不要送錯對象了。」她朝彌生眨眼。

  彌生摸著鬱金香,想起分開的那個晚上,他一直要告訴她花語,她卻執意不聽。

  彌生將花兒湊近鼻間嗅聞,心融得一塌糊塗。

  她是他的最愛嗎?

  *  *  *

  是夜,鑠雅拉了老公鍾岳書和女兒直闖彌生家。彌生做了幾道家常菜招待,用餐時鑠雅說個不停。

  「爸媽下星期回來,你把祖偉也帶來。媽一直擔心你嫁不出去咧,這下可好啦,昨天我跟她說你交男朋友了,她——」

  「我跟陳祖偉分手了。」

  「嗄?你說什麼?」鑠雅跳腳。

  鍾岳書皺眉。「你那麼激動幹麼?」

  鑠雅質問彌生。「你說分手是什麼意思?」

  「我忘不了金紹棠,這樣對陳祖偉不公平。」

  「你忘不了,所以你就分手?」鑠雅咆哮。「那個男人哪點好了,你愛個屁,竟然為他拒絕陳祖偉,你瘋了你?!」鑠雅戳彌生的頭罵。「幾歲了,還不開竅?那個男人不愛你,拜託你醒醒!!」

  鍾岳書拉住老婆。「彌生的事你別管啦!」

  「氣死我了!」鑠雅護妹心切。「你說她是哪根筋秀逗了,怎麼會這麼頑固?」她對岳書嚷。「那個金紹棠你也知道的,他對彌生根本沒感覺!」鑠雅瞪住妹妹。「五年還不夠嗎?你有幾個五年?」

  彌生辯駁。「可是他跟我表白了,上個月他說他愛我!」

  「他說愛你?為什麼?因為你交了男朋友,他忽然就愛你了?」鑠雅激動地吼。「你這個笨蛋!不,那不是愛,他發現有人要搶你了,所以就想競爭,想把你奪回去,男人就是賤——」

  「喂!老婆——」鍾岳書抗議。「什麼男人賤?你們女人也好不到哪去,對你們好的你們不稀罕,偏偏喜歡壞男人,女人也賤。」

  「你說什麼?鍾岳書,你皮癢啊?」

  「是你亂說話,我為男人平反!」

  夫妻倆吵了起來,彌生頭痛。或者是人性本賤,總要到失去才知珍惜,要辛苦追來的才喜歡,是這樣嗎?

  金紹棠忽然愛她,只是因為受了刺激?因為想競爭、想追逐,想證明他的重要,真不是因為愛?

  第十章

  一天、兩天,三、四天過去。一周、兩周,一個月、兩個月過去。陳祖偉與金紹棠除了工作,不再多作接觸。他們的友誼淡了,因為想念彌生,金紹棠偶爾會問起她。

  「她過得好嗎?」

  「我們很好。」因為失戀,陳祖偉對金紹棠有恨。他刻意隱瞞跟彌生分手的事,還故意對金紹棠說:「我們交往得很順利,你不要打擾她,她現在過得很幸福。」

  「那就好。」他還能說什麼?而今他也只能默默關心彌生。「聽說……她找到新工作了,她習慣嗎?」

  陳祖偉口氣冷淡。「她適應得很好,你可以找新秘書了。」

  「喔,這樣啊。」紹棠苦笑。

  「她不可能回去了。」陳祖偉強調。「她愛我,她很愛我!昨天我們去看電影,我計劃年底帶她出國玩,她高興極了,開心得不得了。」他瞎掰一通,看金紹棠難過,他的痛苦彷彿也減輕了點。他再無法跟金紹棠當好朋友了,他不能釋懷,他對彌生很好,為什麼就是敵不過金紹棠?

  「這樣啊……」紹棠道歉。「對下起,我好像問太多了。」

  「沒關係。」陳祖偉笑問:「你還想知道什麼?想知道我們幾時結婚嗎?」

  「你們?你們要結婚?」金紹棠一臉驚詫。

  祖偉笑得很高興。「是啊,當然要結婚,我對她是認真的。」

  「她……答應了?」

  陳祖偉忽地將手中衣服摔到地上,怒吼:「什麼意思?什麼叫作她答應了?她當然答應,她要跟我結婚,她說越快越好,所以你別再騷擾她了,你聽見沒有?!」

  「我知道了。」他去幫模特兒做造型了。

  *  *  *

  彌生在新報到的公司跟同事開會,這裡的編輯不愛八卦,不用老被追問金紹棠的事,她適應良好。長桌上攤著照片,會議開到晚上八點了,她跟同事們挑選封面相片。

  主編說:「今年流行波西米亞風,這幾張不錯……」

  「是嗎?」

  「那就決定這種風格的相片,彌生,我們想報導BOBO族的生活形態,你負責撰寫服裝資訊。」

  「沒問題,交給我。」彌生記在日誌裡。

  總編宣佈散會。

  「餓死了!」同事們吆喝著結伴去吃飯。「彌生,一起去吧?」

  「你們去吧,我想到處逛逛。」彌生將資料收進公事包,步出雜誌社。夜晚的台北街頭,霓虹閃爍,彌生心情不錯,她散步逛街,並不急著回家。她滿意目前的生活,她喜歡現在的工作,很有成就感。每天她都上不同的餐館吃飯,挖掘出自己喜愛的口味。

  她漫步著,沿途打量餐館,考慮要進哪間用餐。今晚要吃什麼呢?走累了,她坐在行道樹下的椅子上,揉揉酸疼的頸子,望著車陣,她交叉著長腿,掏出大衛度夫,點燃一根香菸,靜靜吸著菸。

  這熟悉的味道,教她覺得自己還在他身邊。兩個月了,雖然還不能忘了他,但起碼,她活出了自己。彌生微笑,其實,這五年也不完全白費,因為金紹棠,她學了不少知識,讓她在時尚圈謀得不錯的職位,新工作才能很快上手,說來,她還要感激他咧。

  她要結婚了?收工後,金紹棠頹喪地漫步長街。他在街角買了一杯義式咖啡,她喜歡的味道,他現在也習慣了,而義式咖啡的苦澀滋味很適合他現在的心情。

  過去他很挑剔,從不為誰遷就自己,現在,他受到了懲罰。思念如刀,回憶如鏈,對他又割又拘,他的心破碎,一下子感覺像老了幾十年。

  他身邊空著位置,他傻等著,等的竟是個不回來的人。

  就算不能成為戀人,他還奢望能當朋友,可是……

  她要結婚了,她不希望被打擾吧?緊握咖啡,金紹棠走著走著,腿酸了,就往人行道旁的椅子坐下,他擱下咖啡杯,惆悵地點燃香菸,他望著車流發呆,苦苦思念彌生。

  渾不知就在兩棵樹外,另一張椅子上,思念的人兒就坐在那裡,也在緘默地吸菸,想念某人。

  他們在同一條街、不同椅子上坐了半個小時,他們各自抽同一款香菸,一根接著一根,思念著彼此。

  彌生低頭撫摸湛綠的手錶,她笑,還是覺得這只表最稱她。

  金紹棠歎息,捻熄香菸,他想,今晚又要上哪買醉?他起身離開。

  轉身剎那,他訝然瞪住前方——

  彌生?真是她?他看見她獨坐椅上,她看看手錶又抬頭望天空。她撥撥頭髮,有一剎他恍若聞到那熟悉的香。

  彌生低頭吸菸,吐出煙霧。金紹棠走過去,停在她身邊。像有心電感應,她轉過臉來,一見他,香菸掉到腿上,他連忙幫她拍掉。

  「你……你怎麼來?」她茫然。

  「你等等!」他去把咖啡拿過來,抓起她的手,塞進她手心。「咖啡,我剛買的……要不要喝?」

  彌生笑了,喝一口。「這是……」

  「義式咖啡。」他笑著說。「我現在覺得這味道不錯。」

  彌生仰望著他。她目光閃爍,她微笑了。

  她笑了,天啊∼∼他差點休克,差點忍不住要抱她。多懷念這笑容,以至於他忽然間傻了。

  見他斂眉,有一瞬,她好像看見淚光,閃爍在他眼睛底。

  金紹棠心情激動,第一次,他覺得纖瘦的彌生巨大到可以將他淹沒,而他自己卻是那麼渺小。再見面,他竟懦弱得差點掉眼淚,他忍住了,辛苦地用力忍住,可是胸腔劇烈起伏。

  *  *  *

  晚風吹拂樹楷,汽車呼嘯,行道樹底,他們並肩坐著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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