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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香彌    


  看著木華幫阿健在右臂套上一支鐵架,再在前端夾了一支湯匙,他便靈活的吃起了自己的蛋糕,動作熟稔利落得完全不需要仰仗別人的幫助。

  怪不得木華要稱讚他勇敢又堅強,小小年紀雖然失去了雙手,還能這麼樂觀開朗,甚至為育幼院許下那樣的生日願望,他確實不得不佩服這個小勇士。

  「嗯,她是在這裡長大的。這幾年來多虧有她幫著我,否則我們慈心育幼院恐怕撐不下去了。」她年歲大了,有很多事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擔心的是再過幾年,她若是有個萬一,育幼院裡的院童不知該怎麼辦,她是曾想過將慈心托付給木華,但是要年紀輕輕的她擔下這麼重的負擔,她也於心不忍。

  「育幼院沒再請其它的人幫忙嗎?」這麼一大群小孩,只見院長和木華兩個大人,他懷疑她們忙得過來嗎?

  「白天請了兩位老師過來幫忙,偶爾附近一些好心的鄰居也會來照應,晚上就只有我和木華住在這裡照顧院童。」

  「丁媽媽,吃蛋糕,揚風,這是你的。」木華送來兩份蛋糕給他們。

  丁媽媽端著蛋糕走過去小朋友那邊,替他們打開電視,轉到他們常看的卡通頻道,一群原本笑鬧著的小孩,全都安靜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看。

  「喂,你幹麼一直看我,吃蛋糕呀!」不習慣他那黑幽的眼神直勾勾的凝視著她,木華頤手替他挖了一口蛋糕送進他嘴裡。

  曲揚風凝目望著她,「我腦袋有點亂,覺得自己的人生價值似乎有點被顛覆了。我喜歡過隨心所欲、無拘無束的生活,如今才赫然發現,竟有人以殘缺的身體活得比誰都還自在。」

  老實說在見到阿健和其它的幾個身體殘障的院童後,他受到了一些震撼,無法想像倘若今天換成了自己失去兩隻手,他還有辦法笑得出來,然而這些孩子們笑得何其開朗活潑。

  「我覺得無拘無束是一種心理的狀態,並不受限於環境或是身體,如果你的心是自由的,那麼即使肉體受到了束縛,也局限不住你遨遊馳騁的心靈。」

  莉兒貼心的替她送來一盤蛋糕,用手語比著--木姊姊,妳忘了拿蛋糕了。

  「謝謝莉兒。」木華也以手語回應,揉了揉五歲小女孩的頭髮。

  「不客氣。」女孩靦腆的比完,走回自己的座位,安靜的繼續看卡通影片。

  挖了一口蛋糕送進自己嘴裡,發覺曲揚風還在看著她,她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我又不能吃,你一直看我幹麼?吃蛋糕啦。」

  「我在想妳剛說的話信。」

  想就想,幹麼一直瞪著她看,害她被看得好不自在。

  「我只是隨口說的啦,你用不著那麼認真的想,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適應這個社會的人生哲學,我覺得你有些想法就滿不錯呀。」

  「譬如說哪些?」他興匆匆的問。

  「就像之前你在躲那個想要包養你的女人說的那些話。」

  「是嗎?」他有些失望,還以為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生哲理,原來竟只是那些。

  見院童們專注的看著電視,木華領著曲揚風悄悄的走出客廳,來到擺了一些遊戲器材的後院,坐上了鞦韆架,津津有味的品嚐著手中的蛋糕,沒幾口就把它吃完了。

  因為蛋糕不是很大,二十幾個人分,每個人只能分到一小塊而已,她抿了抿唇,舔了舔沾到手指上的奶油。

  見她彷彿享用了什麼人間美味,意猶未盡似的,曲揚風也在她身邊的鞦韆上坐下,沒幾口就吃完了手中的蛋糕,覺得味道僅算還好,沒她表現的那麼可口。

  她一臉心滿意足的將頭往後仰,看著高掛的月娘,笑呵呵的道:「吃得好飽哦。」

  「木華,妳怎麼會住在這裡?」他好奇的問。不是想探人隱私,只是不知為何,他有種想要多瞭解她一些的念頭。

  木華將視線投向夜空,沉默須臾後,徐徐開口!|

  「我九歲時,祖母被酒醉駕車的人撞死,十歲,祖父被一個跳樓自盡的人給連累了當場壓死,十一歲那年,我父親仰藥自盡,到了十二歲,相依為命的母親罹患癌症去世。為了治療母親的病,我們積欠了龐大的醫藥費,結果,我住了十幾年的房子被拍賣了,然後,我被鄰居送來這所育幼院,從此在這裡展開新的生活。」她語氣裡沒有一絲的自憐自艾,有的只是雲淡風輕般的淺笑。

  曲揚風的眸光變得深沉,訝異遭遇了這些不幸事情的她,為何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不管她此刻的神色有多麼的堅強,他相信這段往事必然帶給她很深沉的悲痛,他不該因為好奇而揭掀她不堪的回憶。

  「不要緊啦,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側眸睞他,她微笑的再道:「其實,在短短四年裡失去了所有的親人,當時的我一度無法接受這麼殘酷的命運,一直哭一直哭,尤其是看著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母親,我既心疼又害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可是母親最後留給我一個很大的寶藏。」

  「是什麼寶藏?」他很想知道是什麼激勵了她。

  「她握著我的手告訴我,我已經一無所有,更要想辦法讓自己活得快樂,因為,那是我唯一能給自己的。」柔柔的月光照拂在她臉上,她恬淡的笑顏,顯得溫柔無比,輝映著月芒的眸底晶燦耀人,注滿真誠的語氣柔得醉人。

  「所以妳就開始刻意讓自己過得開心愉快?」曲揚風凝視著她,突然有一種想擁抱她的衝動。

  「當然不是,剛開始時我常常一個人躲在棉被裡哭,隔了一兩年後才漸漸的領悟到,人一出生就注定要走向死亡。」

  木華笑了笑,繼續說:「人生其實是一個學習的歷程,學習包容、學習愛、學習寬恕、學習瞭解,最重要的是我們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還能呼吸的時候,很多人都說要把握當下,所謂的當下就是此時此刻,不要去為未知的未來擔憂,也不要去為已逝的昨日懊惱,在自己還能呼吸的這一刻,認認真真的去感受身邊所有的一切就夠了。」

  曲揚風默然許久,細思著她這席話。人生是一段學習之旅?在此之前他卻只是懷抱著遊戲的心態看待生命,從不曾認認真真的去做過什麼事,更別說去感受週遭的一切。

  一直以來他並沒有特別想追求的目標,他不像茗風很早就明白自己的人生方向,也不像皓風的個性善良而直率,可以專心一意的愛著一個女人。

  自小生活在優渥無慮的環境裡,他太習慣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把游手好閒、四處玩樂、交女友、泡美眉,當成最大的休閒樂趣,甚至以為自己會就這樣過一生。

  然而此刻,他突然間覺得該為自己未來的人生好好的想一想了。

  「喂,你怎麼了?」木華側過頭,發現他突然反常的面無表情,一派深思的模樣,不禁莞爾,難得見他也有這麼正經的模樣,她從腳邊摘來一根野草,往他的鼻間搔去。

  「哈啾--」他反應極快的握住她淘氣的小手,「看我怎麼懲罰妳這個頑皮鬼。」伸指搔向她的腋下,惹來她一陣失聲尖笑。

  「呵呵呵……別鬧了啦,我最怕癢了,誰教你突然間好像入定高僧,一動不動的發起呆來,我是怕你走火入魔,這才好心的招你還魂耶。」兩隻手腕被他一隻大手牢牢扣住,她扭著身子討饒。

  「知道我搔癢神功的厲害了吧。」曲揚風嘿嘿獰笑,一副奸險小人貌。

  她也很配合的說:「是,大王,小的知錯了,請饒了小人吧。」

  「算妳聰明,來,香本大王一個,就饒妳一命。」他指了指左頰,一副色迷迷的說。

  木華瞠大眼,隨即露出一口森森貝齒,朝他湊過去--

  「啊--妳咬我!天哪,妳有沒有打狂犬疫苗?」他齜牙咧嘴的喊,手不禁一鬆,她笑嘻嘻快一步逃了開去。

  「拜託,我又不是狗,幹麼打狂犬疫苗。」

  撫著上頭烙著齒痕的左頰,曲揚風指控,「只有狗才會咬人。」

  「誰說的,只要有牙齒的動物都會咬人好嗎--啊!你、你、你要幹麼?!」猛然被抱住,她嚇了一跳。感覺得到他微微激動的情緒裡沒有一絲的輕薄之意,她一動不動的任他摟著。

  「別這麼小氣,借我抱一下啦。」自十六歲那年發生了那件事後,他曾一度以為他再也不敢對什麼人認真了,沒有想到再次心動是如此簡單的事。

  而且,此時的感覺回異於當年,一種深刻的感動在他心頭蔓延擴散,他發覺自己想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呵寵眼前這個對人生如此豁達的女人。

  他想守護著她溫暖的笑容,他想用自己的雙手填補她所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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