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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安琪    


  光翔企業是固定和「四季庭園」花坊簽約的企業之一,他們每個月支付一筆費用給花坊,花坊就會在固定的時間內,將他們需要的盆花送過去,同時更換掉舊的盆花,讓他們永遠都能欣賞到鮮美的花卉。

  「聽說是董事長的兒子學成歸國,要開歡迎會什麼的——我也不太清楚!總之這盆花是額外訂購,記得送去五樓的大會議室,別弄錯了。」

  「我知道。」她也不是第一天送花了,怎麼可能送錯呢?不過花晏涵還是乖乖點頭。

  「對了,開小發財車去吧!你姐夫把March開走了。」花晏萍嘀咕著將一串鑰匙交給她。

  「好,那我送花去了!」

  花晏涵小心地捧著那盆茂盛又美麗的花來到花坊外,將它放進小發財車後方的置物平台上,固定好確定它不會傾倒之後,才跳上車開往光翔企業。

  今天運氣不好,姐夫將小March開出去了,所以她得開著這輛發財車送花。平常若運氣不錯,能夠開到姐姐寶貝的小March,她心情就會特別好。

  不過其實這輛小發財車也不錯啦,至少整輛車都塗上漂亮的米白色,車身和前頭的車燈旁還畫上粉紅色的愛心,看起來滿可愛的,只要不介意它其實是一輛小貨車。

  光翔企業離花店不算太遠,不到十分鐘便到了。

  她跳下車,鎖上車門,再從小貨車上捧出那盆熱鬧繽紛的花卉。因為有些花較高,幾乎遮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太清楚路況,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捧著花,戰戰兢兢地前進。

  她先搭電梯來到五樓,走出電梯後,她繼續捧著那盆珍貴的花卉,準備送去大會議室。

  可是——大會議室在哪裡呢?

  平常她們只負責大廳的接待櫃檯、董事長室、總經理室,還有小會議室的花卉擺置,大會議室因為平日他們也很少用,所以也只送過一次。

  記得那次她是和大姐一起送來的,應該還記得位置啊!好像就在這附近吧……可是找不到啊!

  她看不清楚路,又找不到大會議室,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五樓到處亂轉。捧著大花盆的手愈來愈酸,而且好像快掉下去了,於是她稍微偏過頭,調整盆子的重、心。

  她沒發現前方走來一個人,或許那個人也有點閃神吧,兩個不看路的人,就這麼迎面對撞。

  「噢!」盆花受到撞擊,盆裡的水濺了出來,灑在那人筆挺的西裝上,不過尖叫的人卻是花晏涵。

  那人的力氣肯定不小,他撞到花盆,花盆再撞向她,直接的衝擊力撞得她胸部好疼。原本已經不甚豐滿的胸部,這下肯定更扁了啦!

  她也立刻發現,花盆裡的水把人家的西裝弄濕了,她趕緊道歉:「對不起!您的衣服——咦?」

  花晏涵瞇眼努力瞧著他,這個人長得好眼熟呀!

  那男人發現她在打量他,索性移動腳步,換個舒服的姿勢,雙手環胸,大方地任她看個夠。

  花晏涵沒有費太多功夫就認出他,因為他的服裝外型雖然稍有改變,但俊冷的面孔其實變得不多。

  「你是——」

  顏旭?!

  ☆ ☆ ☆ ☆ ☆ ☆ ☆ ☆ ☆ ☆ ☆ ☆ ☆ ☆

  多年過去,顏旭依然瘦高,但稍微壯了些,感覺像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而不是過去那個青澀單薄的慘綠少年。

  「你總算認出我了!」顏旭貪婪地凝視花晏涵。

  上個禮拜他剛從美國回到台灣,才休息幾天,父親便要他盡快到公司,熟悉公司事務。

  十年前,他的母親病重辭世,臨終前拉著他的手,央求他原諒父親。畢竟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當年她為他取名顏旭,就是希望他延續父親的血脈。

  她放心不下他,拜託他接納父親,讓父親代她照顧他。

  為了不讓母親走得遺憾,顏旭勉強答應母親的請求,接受父親的安排,認祖歸宗回到顏家。

  沒想到父親強勢冷血,他才剛回到顏家,環境親友都還不熟悉,父親就獨斷地替他辦理休學,強把他送往美國的語言學校就讀,並在隔年替他安排進入當地的大學。

  大學畢業後他繼續攻讀碩士,然後開始在美國的大企業實習,累積工作經驗,上個月才終於獲准回國。早在回國之時他就立下志願,無論花多少時間,他都要找到花晏涵,與她再續前緣。

  今天他按時到公司,父親告訴他下午將替他舉行一場小型的歡迎會,介紹公司裡的股東和重要主管讓他認識,還要他想一篇感人肺腑的演講詞,拉攏這些股東大老的心。

  想到下午即將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老見面,他心裡就無比煩躁,索性出來走走散心,不料竟被一個捧著花的莽撞女孩潑濕了西裝。

  乾淨的衣服被弄髒,就已令人不悅了,更何況今天還有歡迎會,這樣的西裝怎麼見人?他惱怒地抬起頭,本欲發怒罵人,可是一聽到那女孩柔細又慌慌張張的聲音,整個人就愣住了。

  這聲音——該不會是花晏涵吧?!

  再仔細一瞧——果然就是她!

  她幾乎沒變!當然現在的她成熟多了,是個漂亮的小姐,而不是青澀的高中女生,不過那股憨厚純真的氣息還是依然沒變——只除了她臉上的眼鏡不見了!

  「你是顏旭?」她瞧得目瞪口呆,差點想伸手摸摸他是真人還是假人?她和顏旭不可能如此有緣吧?

  顏旭注視她沒有眼鏡遮蔽的秀氣臉蛋,有些不悅。「你的眼鏡怎麼回事?為什麼拿掉了?」

  他不喜歡她把眼鏡拿掉,如此大剌剌地,把自己的清麗展露在他人面前。

  十年過去他從未忘了她,他知道自己仍然喜歡她!然而今天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她的下落。

  當年他被父親強送出國前,曾經去學校找過她,但是她請病假沒來上課,他來不及與她道別就出國了。兩年後他又回國一趟,但花晏涵早巳畢業了。

  在美國多年,他未曾有過深入交往的女友,他不但對洋妞敬謝不敏,就連同樣黃膚黑髮的東方人也沒什麼興趣。作朋友當然可以,但若當情人,他根本沒感覺。

  在他旅美十年間,父親大概每年都會去看他一次。不知是怕顏家斷了香火,還是怕他有什麼斷袖的怪癖,父親非常熱衷替他牽紅線。

  每回父親又安排他相哪位華裔的政商名流千金相親,他心中就會自動萌生厭惡抗拒的心理,卻還是勉強自己像尊沒有生命的木偶,任父親操控。

  他答應過母親會聽父親的話,尊敬他、孝順他,十年來他一直盡力這麼做,只因不願母親死不瞑目。

  「我……我戴隱形眼鏡。」花晏涵傻愣愣地喃喃回答,顏旭的再度出現,震傻了她。「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父親的公司。我剛從美國回來,父親希望我到公司幫忙。」顏旭簡單解釋。

  美國……原來他去了美國!虧她還日日夜夜替他擔心,結果他竟然不在台灣,早就拍拍屁股到海外逍遙去了……花晏涵咬著下唇,一股傷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望著他,她無話可說。面對當年曾經吻過她一次,卻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她該用什麼樣的心情與表情去面對他?

  開懷大笑?客套假笑?還是憤怒質問?抑或是乾脆來個破口大罵?

  這些——她都做不到!

  她從未想過他們有一天會再相見,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驚愕、慌張、混亂,許多複雜的心情,難以一言道盡。

  她不經意低下頭,看見自己一身樸素的T恤牛仔褲,腳下是一雙洗到泛白的球鞋,而他——卻是一身筆挺的西裝,又是這間大公司董事長的兒子……

  她不知該怎麼形容,只覺得當初一起蹲在水池邊看蝌蚪,還有一起坐在地上吃披薩炸雞的歲月,似乎離他們太遙遠了!

  如今站在這裡的兩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兩個單純的學生,一切都改變了!

  她好驚恐,胸口悶得難受,而他又一直用那種深邃柔情的眼神望著她,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在慌亂的情況下,她做了一件鐵定會被大姐罵到臭頭的蠢事。

  她把那盆花往顏旭懷裡一塞,大聲說:「請幫我把這盆花送到大會議室!」交代完畢隨即轉頭跑掉。

  「等等!晏涵——」

  顏旭急忙想追,但手中捧著的重量提醒他,他還有一個責任未了。

  他沒辦法丟下手中那盆花去追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逃」出他的視線。

  懊惱地低頭打量那盆茂盛鮮美的花卉,他突然眼睛一亮。

  修長的手指探入花叢中,抽出一張釘在葉片上的防水名片。

  為了拓展客源,替自己的花坊打廣告,每一盆從「四季庭園」送出去的盆花或是花束都會附上一張名片。

  花晏萍?顏旭原本緊抿的唇,緩緩鬆開了。

  小白兔逃了,不過不要緊,他已經知道小白兔的洞穴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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