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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單飛雪    


  然後他疲倦地環抱著她睡了,而龍心意即一夜未合眼。

  她回身,在黑暗中凝視他的臉,他睡得很沈,像一個無辜又可憐的孩童。青色的鬍髭一點點,纏綿的時候刺痛了她的頰,薄薄的嘴唇性感迷人,滄桑的面容,頹廢的氣質,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特殊的魅力吸引著她,也許是因為那雙迷濛深情的眼瞳,令她禁不住受他勾引。他是那樣出色的一個男人,那樣約滿腹才情,卻為情所困掙脫不出,龍心意迷戀上他為情受苦的傻勁,諷刺的是她竟也跟著他一塊兒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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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漸亮起,公雞開始啼叫,晨霧一被曙光映照便頃刻消散,宛如這握不牢的愛意,理不清的情愫,龍心意傾身在他唇上留下一個吻,和衣穿戴整齊地步出廂房,她按約定給老鵠一錠銀子當謝禮,然後隻身步入寒冷陰晦的長街,踱往龍鳳酒館,將昨夜的纏綿拋落身後……

  龍心意走後不久,譚銘鶴便甦醒過來,他睜開眼看見曙光射進窗內,宿醉的頭疼依舊侵擾著他,揉著額際想起昨夜如夢般的纏綿,轉身枕畔已不見佳人蹤影  ,淡色床襟上赫然驚見一抹赭紅,怵目驚心地烙印著,他登時睡意全消,難道昨晚是那女子的初夜!?

  譚銘鶴心中一緊,立即下床詢問女子的去向,得到的竟是她已離去,沒有任何消息,她像謎一般的失去蹤影。而他連她的長相都不曾看清楚,有的只是一個隱約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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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哪兒過夜?」等了一夜的門,龍錦鳳難得地對心愛的侄女發起脾氣。

  心意抿抿唇,她知道姑姑的性子,不問個清楚是不曾罷休的。她坐到床上,狠下心直截了當道:「姑姑……我遇上喜歡的男人了!」

  錦鳳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她詫異地瞪著心意,她凝視著侄女艷紅的容顏,莫非?莫非……「你該不會?你是不是?那麼你昨天……」

  一向直爽的龍錦鳳竟震驚得結結巴巴起來,反倒是龍心意爽快道:「是的……我昨夜和喜歡的男人一起……」

  「那你有沒有……你有沒有?」

  「有沒有肌膚之親?有的!」

  完了!毀了!龍錦鳳跟艙退了幾步跌坐椅子上,這下子大哥不抓狂才怪,一定會將她宰了!這丫頭怎麼會?未免也太突然了,等等……龍錦鳳霎時一陣昏眩,頭疼地摀住臉。

  「姑姑……你別慌……我不後悔!」

  龍錦鳳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鎮定下來,她望著心意耐住性子間她:「是誰?姓啥名誰住哪裡做什麼的?」

  龍心意研究著姑姑的表情,眉宇間有著明顯的殺氣。「我不能說!」

  「你不能說?」錦鳳忍不住拍桌咆哮。「你太糊塗了,丫頭,你可知貞操對一個女人是多重要的事,你不能說?你這丫頭怎麼這樣隨便?那男人是誰,姑姑去找他負責!」

  「我不會說的,況且是我自己甘願的,他要負什麼責?」

  真是氣死我了,怎麼比她娘還拗?「心意,你快告訴我是誰,他如果肯娶你那便罷,他要是不擔下責任,心意,這輩子你都別想有男人會接納你!」

  「我不在乎!」心意頭一回對姑姑咆哮。「阿姑,你自個兒也說緣分是這樣難得,我遇到了令我心動的男人,就算他不愛我,他不負責,我也想和他糾纏一段,哪怕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你知道我在終離山不曾有過這樣悸動震撼的感覺,不曾這樣快樂也不曾這樣失落,不曾這樣興奮得想尖叫,也不曾這樣失望得想哭泣,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姑姑,你如果真愛我,就別理會那些俗世的規矩教條;你如果真愛我,就請瞭解我真正的需要和感受。是的,我是人衝動、太糊塗,也太過隨便,但是姑姑……」心意眼眶不禁濕了,連聲音也變得哽咽。「我只知道當他望著我時,當我抱住他的時候,我的心從來沒有那麼滿足過,那剎那我竟然感動得想哭,姑姑……我根本沒辦法再思考其他,即使我再聰明,腦袋也只是一片空白…

  …我想,這就是愛吧,姑姑……」

  這就是愛?這就是龍錦鳳不曾體驗過的愛情?有這麼偉大、這麼神奇嗎?

  「心意……」錦鳳心疼侄女的眼淚。「心意……」她衝過去抱住侄女,緊緊地將她攬進懷裡。「傻瓜,姑姑當然是最疼你的,只是,你這樣值得嗎?」

  值得嗎?如何衡量?那是要很久以後才能曉得的答案吧?如今她只是盲目地用直覺去闖、去做,一切都是茫然而未知的。

  她只是頭暈目眩地被感覺拉著走,不是有一闕詞如此說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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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銘鶴和譚逸叔侄二人並排坐在書桌前,兩人愁眉苦臉動作一致地雙手撐著下巴唉聲歎氣。

  「唉……」譚銘鶴這一聲歎,是喚他爹硬要他為著昨天的話跟夫子賠罪。

  「唉……」譚逸這一歎,是為著那可惡恐怖討厭的夫子又要來虐待荼毒他了。不過他發現有個人和他同病相憐,他抬頭看看伯伯灰敗的臉色,忍不住噗嚇笑了。「阿伯,聽說您昨兒個跟我一樣被人扔進水裡啦?!阿伯,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什麼叫『自作自受』?什麼又叫『害人害己』?」

  「哼哼哼……」他瞪著侄子那張幸災樂禍的臉回敬一句。「那什麼又叫『禍從口出』?」

  譚逸識相地嘿嘿嘿閉上嘴。

  「唉……」門口突然有個比他們更誇張的歎氣聲響起,陳四喜郁卒地踱進來,加入這歎氣的行列。

  「你歎什麼氣啊刊」他們異口同聲問。

  陳四喜搖搖頭道:「夫子遲遲沒來,害我被老爺罵了好大一頓,說我辦事不力,連夫子住哪兒都不知道……大少爺,我看您昨兒個真把人家罵得過分了,那夫子恐怕不來教書了!」

  「我罵得很過分嗎?」譚銘鶴一臉無辜。

  陳四喜學起他的口氣,句句清晰地幫他回憶道:「龍浩天,你被開除了,明天起你別來了,我們譚府不歡迎你,滾滾滾,滾得越遠越好!」他又學起另一段。「

  老爺,這夫子顯然粗魯野蠻……」

  「是是是,四喜我知道您老的記憶很好,別說了!」譚銘鶴頭痛起來。好像真的說得太過分了。

  這四喜分明想讓大少爺內疚。「人家夫子其實也是為你好嘛!想想他犯不著這樣冒險頂撞您,所謂忠言逆耳,他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子,更是難得的好朋友。」

  譚逸打鼻孔哼了一聲。「我說阿伯是罵得好、罵得妙、罵得頂天立地呱呱叫。」

  「唉喲!」四喜故意特誇張的嚷嚷。「瞧小少爺口齒變得多伶俐,可見這夫子真是會教,可惜喔,人家這樣用心、這樣好意,卻被當是瘋狗吠……我要是他肯定嘔死了!」

  「本來就是他雞婆、他多事!」譚銘鶴嘴硬道,倔強地撇過臉去,心底卻擋不住一絲絲蔓生的愧疚感。

  譚逸則是對陳四喜咆哮。「四喜,你再多嘴我把你扁成四爛!」鬼才稀罕那個爛夫子!

  結果夫子真的一直都沒來,譚銘鶴今日破天荒的滴酒末沾,他清醒地坐在涼亭裡望著池塘發呆:至於譚逸則對擺脫了那個可惡的夫子相當高興,他頤指氣使  地吆喝著小廝去抓池裡的金魚。

  池而被日光映得波光鄰鄰,秋風吹動著樹梢,沙沙作響。譚銘鶴煩惱著自己對龍浩天的失禮,更惱著昨夜他對那同叫蓉蓉的女子太過粗暴,他並不知她還是處子之身,如果早早明白,如果沒有喝醉,他絕不會去碰她純潔的身子,畢竟那是她最珍貴的第一次,他不該去招惹,就算那是她自己甘願付出的籌碼。

  譚銘鶴不禁困惑起她的真實身份,有誰會拿自己的清白當賭注?她應該不是歡場女子,何以又會出現在那裡?她的目的是什麼?她圖的是什麼?

  譚銘鶴想了一天,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記得她的眼睛似曾相識。

  「大少爺……喝杯茶吧!」陳四喜親自送熱茶來給他,真難得今日大少爺沒有喝醉,更難得的是早早便起了床。難道是夫子的一番話真奏效了?

  「四喜……」譚銘鶴只手撐著下領,若有所思地問道:「蓉蓉死了多久了?」

  陳四喜詫異地抬起臉望著大少爺,這是第一次,他主動說起蓉蓉已死的話。陳四喜顫抖激動地回道:「三年有了吧!」

  譚銘鶴靜默半晌。「今日的夕陽好像特別美麗。」

  「是啊,人少爺……您很久沒這樣好好的坐著欣賞風景了。」四喜竟然激動得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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