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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安琪    


  他喃喃自語,神情是震驚難以接受的,紀夢棠見了心口有些刺痛,但要她說些好聽話來安慰他實在不可能,與他唇槍舌戰已變成習慣,要她突然緩下姿態對他和顏悅色,她難以辦到。

  她咬唇瞅著他晦暗消沉的臉龐,有點不確定地問:「你還記得自己的承諾吧?你不會跑去對仲威說什麼吧?」

  她並不是害怕高仲威知道她與康焱丞之間的秘密協議,而是擔心剛痊癒的他無法接受這個打擊,身體說不定會突然惡化。

  「如果我將我們的關係抖出來,會害妳結不成婚嗎?」

  康焱丞故意露出邪惡的笑容存心想嚇她。她那副唯恐高仲威知情的緊張模樣,實在讓他覺得非常刺眼。

  「你不能!」紀夢棠驚駭得倒抽一口氣。「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仲威知道,他會受不了的!」

  她真的很怕他受不了這個打擊!

  康焱丞沉痛地閉上眼,知道自己輸了--徹底的輸了!說到底,她心裡唯一關心的人還是高仲威!

  原以為這些年的相處,就算不能讓她愛上他,至少--對他也會有些眷戀吧?然而事實證明,她不但沒愛上他,甚至連一絲情感都沒有!對於即將到來的分離,她想必喜出望外吧?

  面對這樣的結果,他還能不放手嗎?

  這種結局他不是不曾想過,但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平靜面對,畢竟再苦再痛的事他都經歷過了,所以他認為這世上應該沒有任何事擊得倒他。

  可是他錯了!她對他的冷漠、憎恨,對高仲威的癡情無悔,都像利刃火焚般讓他痛苦不已,然而他卻不得不放手!

  他當然也自私過,用盡一切手段想霸佔她--訂下週末之約、用契約綁住她,甚至佔有她的身體,想用這種方式讓她對高仲威死心。可是這些極端的方式並沒有讓他得到她的心,只將她推得更遠!她開始恨他、如同寇讎般仇視他,但他已沒有回頭路可走,明知錯了,還是繼續錯下去。

  他錯了五年也霸佔了她五年,如今該是醒悟,將她還給高仲威的時候了!

  「我可以答應妳不說出這個秘密。」他睜開眼,熾熱難捨的雙眸筆直射向她花朵般嬌艷的臉龐。

  他的視線令她覺得不安,立即轉開頭,迴避他的注視。「你是說真的?」

  「是真的沒錯,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不由得擔心,他該不會想要求她婚後背叛高仲威,與他暗通款曲吧?

  「我要妳陪我最後一個週末,心甘情願地,不爭執吵架、不互相傷害。我們從未一起出去旅行,到南部走走,假裝我們是一對相識已久的戀人,好好地度過最後一個週末。」

  他淺淺地微笑,笑容中有著她不忍細看的哀傷。

  「好,我答應這個條件。」

  她告訴自己,她只是一時心軟,被他眼中的哀戚打動了,絕不是因為她也有所期待,渴望這個最後的旅行。

  可是她緩緩抬手捂著心口,發現自己的心臟跳得好快,好像在期待什麼。

  反正,這是最後一個週末了!她喃喃自語。

  就算她放縱自己表露真實的情緒,也僅有這個週末而已,又何必再矯情掩飾下去呢?

  這維持五年的關係,終於要告一段落了!

  ☆ ☆ ☆ ☆ ☆ ☆ ☆ ☆ ☆ ☆ ☆ ☆ ☆ ☆

  涼涼鹹鹹的風吹拂在紀夢棠臉上,她舒服地低喃兩聲,緩緩掀了掀眼皮,接著便睜開眼。

  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入目所及的傢俱物品幾乎都是木製品。幾件衣服凌亂地扔在地上,從門口一直散落到床邊,很明顯能夠看出那些衣服是怎麼被脫掉的。

  這時,她看見床的前方有扇好大的窗戶,而窗外--是一片湛藍的海洋,遠處有幾艘船隻緩緩駛過,世間的紛紛擾擾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好漂亮!」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她從沒見過這麼藍、這麼漂亮的海,藍藍的海水宛如寶石般剔透晶瑩,又像最頂級的絲絨般,在動靜間展現出耀眼的光澤。這麼漂亮的海,也只有墾丁才有吧?

  她想起來了!昨天是禮拜五,下午康焱丞打電話給她約好要在機場碰面,他已訂好機票要到南部去。

  她並沒有問他要去哪裡,只是準時赴約,結果那班飛機將他們載往高雄小港機場,下飛機之後他又去租車,駕車行駛一個多鐘頭之後,才將她帶到這裡--一個擁有墾丁最美景致的度假村。

  他早在幾天前就已訂好小木屋,他們從櫃檯的服務人員那裡拿了鑰匙後,便直接回到度假村的木屋裡休息。

  羞人的事就是從這裡開始--他們進門之後,他便迫不及待地將她壓在門板上熱吻,激情的火焰迅速點燃。

  他急切地將她帶往床上,兩人一面親吻,一面七手八腳地剝除對方的衣物,等他們終於來到床上時,兩人都已經一絲不掛。

  他們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包容對方、接納對方,共譜雙人之舞。紀夢棠不是第一次和他上床,卻不曾有過這種想要流淚的感動。

  想起自己昨夜的主動,她便感到羞赧不已,眼神複雜地轉過頭,望著身旁依然熟睡的男子,神色霎時一變。

  這……什麼?

  他側身面對著她,薄被蓋在腰際,遮住赤裸的下半身。他還在睡,但令她震驚的當然不是他的睡相--而是他身上令人怵目驚心的疤痕。

  她首先注意到右手臂到腰際的暗紅色扭曲疤痕,那看起來像燙傷;另外在他的胸口部分則有白色的疤痕,應該已經癒合許久。

  他倆相識五年,卻從不知道他身上有這樣的疤痕!因為康焱丞從不在她面前寬衣解帶,而她也絕少碰觸他的身體,因此根本不知道他身上有這麼駭人的疤痕。

  她伸出顫巍巍的手,碰觸那猙獰扭曲的疤痕。這些傷疤到底是怎麼來的?當時他一定很痛吧?究竟是什麼樣的意外,讓他受列這麼嚴重的傷害?

  她發現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眼眶裡好像有層水霧遮住了她的視線,一種幾近不捨的心疼充斥在她的胸臆間。

  這時,她以為還在沉睡狀態的康焱丞忽然睜開眼,銳利的眼神筆直射向她,她嚇了一跳,立即縮回自己的手,眼中的薄霧隨之散去。

  「你醒了?」

  她漠然移開幾寸,假裝自己不曾碰觸他。

  「妳都看見了?我身上這令人作嘔的疤痕!」他譏誚地問,掩飾眼中的恐懼,並等著她放聲尖叫。

  原本他是很介意被她看見這些疤痕的,但這已是他們最後一次私下相處,自然也不必再害怕讓她看見這些駭人的傷疤--她總有權利知道,自己這幾年來是和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

  紀夢棠知道這是打擊他的好機會,只要對他身上的疤痕露出鄙夷的神情和大加嘲諷,必定能夠使他感到極大的痛苦,然而--她做不到!

  「它其實--沒有那麼恐怖!任何人都有可能因為意外在身上留下疤痕,沒什麼好怕的。」最後,她這麼回答。

  「你……是怎麼受傷的?」

  她平和鎮定的態度令他感動不已,他原以為她會覺得噁心想吐……

  「這是紀念品!」他諷刺地淡然一笑,告訴她:「是我母親在我十四歲那年留給我的遺物。」

  「你是指--那場意外的大火?」她知道他父母葬身火窟的事,但沒想到他也在那場大火中被灼傷。

  「妳知道?」名醫康之廣夫婦葬身火窟,這則新聞曾經喧騰一時,她會知曉並不奇怪!

  「其實那不是意外!」他揭曉謎底。

  「不是意外?!」紀夢棠直覺想到許寬厚所說,有人認為那場大火是他放的,該不會是--

  「那場火災不是意外,肇事者是我母親。那是我十四歲那年的事……」

  他閉上眼,沉痛地告訴她這個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

  當年警察調查,研判有極大的可能是人為縱火,但是無論怎麼問,他總是含混帶過,警方也查不到外人惡意侵入縱火的證據,所以就以無頭公案結案了。其實他非常清楚,放火之人正是他的母親!

  「怎麼會有這種事?這樣--太殘忍了!」

  紀夢棠震驚萬分,不敢相信竟有人這麼狠心,連自己的兒子也想傷害?無論父母之間有多大的恩仇,都不該將無辜的孩子拖下水呀!

  「其實我並不怪我母親。」康焱丞沉聲低語。

  「我知道她很痛苦,不希望我將來和她一樣痛苦,所以才想帶我一起走。況且那時她應該已經瘋了!」他雖然不贊同母親的做法卻不忍心苛責她,尤其在她已經瘋狂的情況下。

  「無論如何痛苦都不該剝奪孩子生存的權利,我真的不能認同這樣的做法!」她深長地歎了口氣。

  「她只是不希望我步上她的後塵,為情痛苦。」現在他愈來愈能瞭解母親當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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