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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樓采凝    


  「小聲--」奶娘聽了她這悲切的一番話,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奶娘,別再叫我小聲了,或許這輩子我已不可能擁有小聲的身份。」她那一句靈活剔透的大眼,在此刻卻顯得黯然無光。

  「昕兒,是你娘及奶娘對不起你,我本想在你娘去世後就向老爺坦承這件事,但依當時的情況來看,老爺手握不少權勢,有不少人在窺視著,卻因為有你這位卓越的繼承人在,所以他們也就不得不死了這條心,要是讓他們知道你是個女孩家,你想想看,他們不鬧個天翻地覆是絕不會罷休的。」

  「奶娘,我從不曾怪過您和娘,我只恨自己生不逢時。」裘昕無奈一笑,「我現在只擔心明天該如何騙過新娘呢?就算騙過去,久了她也是會起疑的!」

  「我看--」奶娘搔頭抓耳的想了一會說:「我看明晚你就告訴新娘子,說你最近染一些奇怪的病症,為了怕傳染給她,所以讓她委屈幾天。」

  「這樣成嗎?」

  「絕對成。」

  「那幾天之後呢?」裘昕得先未雨綢繆呀!

  「幾天後嘛--」奶娘踱了幾步,倏地軒身說道:「對了,你就說你要去拜師學藝,得去一年半載的。」

  「一年半載?那新娘不是太可憐了嗎?要是我是新娘子,一定會希望丈夫能常伴在身邊的。」裘昕那天憫人的胸懷,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老天,我說昕兒,你別忘了你不是個好『丈夫』,倒不如讓新娘『眼不見為淨』。」奶娘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頭。

  「這我倒忘了,看樣子,也只好這麼辦了。」突然,她覺得挺對不起那位未曾謀面的妻子。

  「好,辦法既然想出來了,就早點睡吧!新娘明兒一早就到我們這兒了屆時就有你忙的羅!」

  「我們這兒離滇州那麼遠,新娘子一連幾天的奔波應該比我更累才是,我那麼早休息幹嘛!我還是多想些法子才是。」

  剛才奶娘也只不過想到一年後的辦法,那之後呢?要是她能活到六十歲,不是還有四十三年的時間「開天窗」嗎?

  不行,總得想出到三十歲都還能讓她無事的辦法,她才能安心睡下。

  天呀!三十歲,她似乎將那新娘想的太「錘」了些吧?她現在才十七歲,十三歲不行房新娘不會起疑嗎?

  諸葛楓要是知道他這未來的「夫婿」將他想成是如此的「豆腐腦」的話,也許他會真的去撞豆腐,將自己掩埋在豆腐渣中。

  「隨你了,別明天多出一對熊貓眼就成了。」奶娘看正全神貫注思考辦法的小主人。

  「奶娘。」就在她欲出門之際,裘昕又叫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昕兒?」奶娘停下腳步。

  「爹要是知道我是個女兒身,您想,他會作何反應?」她突然問起這個困惑她已久的疑問。

  「你怎麼會想起這種問題?」

  「您說嘛!別管我是怎麼想起的。」畢竟有濃厚的雌性荷爾蒙成份在,儘管扮演了十七年的男孩,不經意還是會擺出撒嬌的女兒態。

  「我想,老爺一定會咆哮、發狂吧!」奶娘一想不對,急著又說:「你該不會是想向老爺坦白了吧?」

  「我是有這樣的打算,既然不能讓別人知道,就偷偷告訴爹不就成了。」裘昕忖著:這十三年的法子實在不好想,倒台如向爹坦白來的快多了。

  「你不該有這種荒謬的想法,你爹絕對會受不了的。」想想:養了十七年的兒子,在一瞬之間竟變成了女兒身,任誰也會抓狂呀!

  「那麼,女和女的抱在一起能生出孩子嗎?」她現在腦袋裡竟是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疑問。

  「不會!」奶娘斬釘截鐵的說。本來嘛!這怎麼可能。

  「所以羅!我擔心爹抱孫心切,到時候來個緊迫盯人,或追根究底怎麼辦?總不能這樣一年拖一年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想的得太多了。」

  「當然,又不是您嫁。」她嘴一扁,逕自趴在案台上不理她。

  奶娘搖搖頭,寵溺的說:「好了,昕兒。別耍小姐脾氣了,過了明天,奶娘一定會幫你想出一個好主意,好嗎?」

  「真的?」

  「當然,好好休息著吧!明兒個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您又說!」一聽到「大喜」兩個字,她就怎麼也喜不起來。

  「好,不說不說……」奶娘歎了口氣,逕自搖搖頭退了下去。

  房內只剩下裘昕一人,遙望著遠方成排的大紅燈籠,她厭惡的收回眼,又看見銅鏡上大大的雙喜字,怎料更是礙眼。

  第二章

  延波府門外的大街上擠滿了人潮,造成了萬人空巷、人山人海的局面,大家都爭相目睹這裘家大少爺成親的排場是多麼壯觀、熱鬧。延波府內的賓客更是絡絳不絕,擠得裘府佔百坪以上的大廳水洩不通。下人們裡裡外外忙的團團轉,但他們也都很高興他們那位和善可親的少爺要成親了,而且主人也慷慨的為兩百多名下人全都做了新衣新鞋,這使他們更是歡喜不已。

  諸葛楓就可憐多了,為了將他那粗獷的身材變成嬌小的體態,他只得施展縮骨功,而這一縮就縮了三天才到達吉林,這還不說,頭上那頂鳳冠及身上那套霞帔,就快將他折騰半死了,好不容易捱到了今天,他終於可以粉墨登場了。

  刺耳的鑼鼓聲再加上花轎的搖晃感,直教諸葛楓打哆嗦,此刻的他還真佩服起自己來了,經過這種三天三夜的同煉獄般的折磨,他竟然還活著!

  晃呀晃,晃呀晃,總算晃到了延波府的大門口,但他頭上的頭巾卻早已晃得掉在腳邊。諸葛楓掀起轎簾想偷偷的喘口氣,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天呀!這麼多人!這是哪兒?菜市場嗎?不對,沒見有人擺著菜攤子。

  那他們是在看雜耍羅?也不對,沒見著有人在那舞龍舞獅,倒是有不少的炮竹聲連天。

  此時,張媒婆跑到他身旁連忙將轎簾拉上,輕聲說道:「小姐,趕緊將頭巾蓋上吧!別在那兒東張西望的,新郎官司就快出來請你下轎了。」

   「喔!」諸葛楓連忙將頭巾胡亂蓋上,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哪「喔」什麼,只知道眼前這排場實在太鋪張浪費了,就跟皇帝出巡的情況不相上下。

  緊接著,陣陣喧嘩囂鬧的叫喊聲此起彼落花流水的傳了開來,就在他納悶的同時,前面那塊遮著他視線的布簾子,突然被掀了起來,也就在同一個時刻,一個清秀細緻、氣質不凡的年輕人出現在他眼前--虧他有先見之明,事前故意在頭上偷偷紮了兩個小洞,以便偷窺四周的情形。諸葛楓愣愣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意會出他原來就是新郎官。

   「好一個美如潘安的新郎官呀!雖已事隔兩年,但他那張俊俏的容顏似乎仍是那麼地扣人心弦。」諸葛楓在心中不由自主的讚歎道。

  同樣的,裘昕受到好奇心的唆使,也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好一陣子,但她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那雙手,只不過,她那雙手怎麼又粗又大的?裘昕愈瞧眉頭就皺得愈緊,眼見就快要打結了。

  諸葛楓從洞中窺見這一切,察覺自己的破綻--那該死的手。於是乎,他連忙將它們藏回了錦袖中。

  裘昕看著那雙「怪手」竟能在自己的注視下,以迅雷之速藏回袖中,其動作之快,可能只需自己眨眼的工夫,於是,他對於這位「嬌妻」是愈來愈好奇了。

  「瞧她那雙男人般的大手,就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其貌不揚的醜八怪,爹要是知道被欺騙了,準會氣的七竅生煙。」思及此,裘昕竟笑了出來,露出她那排如雪貝的玉齒。

  如此的凝眸一笑,竟讓諸葛楓看傻了眼,他真的好美好美……有他當「擋箭牌」,以後就不會有人再說他諸葛楓美了;想想,真還不虛此行,終於讓他發掘到一位比他更美的「男人」。

  哇!真的太好了,從今以後,這「美男子」的頭銜可以讓賢了。他一樂,差點忘形的鼓掌叫好。

  忽地,媒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驚覺他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條紅綾,那「美麗」的新郎官就牽涉著另一頭,慢慢的將他帶領下轎,往府內走進去。

  一跨進裘府,他才驚覺裡面的人更多。嘖嘖,真不愧是做大官的,其場面就是跟別人不一樣,瞧裡頭的佈置、紅彩、珍寶名品,簡直是琳琅滿目,耀眼生輝。他嗤之以鼻的想,若將這些花費拿來救助北方饑民,不知可讓他們吃上幾年喔!

  進了大廳,只見堂上坐了一位五旬左右、意氣風發的男子,他笑臉迎向四周賓客,並目不轉睛的瞅著眼著這位走起來有如凌波微步的新娘子;諸葛楓雖低垂羊頭,但依舊能感受得到他那含帶審視的目光是那麼犀利、尖銳,更隱隱約約顯露出他長年征戰沙場上培養出來果決的魄力,這讓偽裝的諸葛楓不得不戰戰兢兢地不敢有絲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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