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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戲謔的笑語如珠,和眼前的沉練男子正成反比,宛如黑夜與白日的兩極化,而兩人竟成了莫逆之交,上天的安排真有點諷刺。

  「我要結果。」低沉的嗓音透過帷幕玻璃反彈,明顯地帶著嚴肅。

  這人真是沒有幽默感。「起碼說個'請',為人做牛做馬多少該給點尊重。」

  「請……」

  對嘛!客氣些才有人緣,為你辦起事來也較有成就感,孺子可教也。

  「請快放完你的屁喝你的咖啡,我這裡不是凱悅飯店。」半轉過身,面色冷然的鄭夕問低睨著他。

  像在沉思,或是若有所思,他愁眉不展地鎖著重重抑鬱,似是急欲突破某種裹纏的巨蛹。

  喬正軒下巴一掉,呆愣片刻,他似被人擲了一臉泥巴的茫然,「你就不能稍微表現得像個人嗎?」

  「支票不想要的話就繼續廢話,台灣有不少下流的徵信社。」只為錢下作。

  「沒錯,所以你無法保證他們是否會一物兩賣或趁機敲詐。」喬正軒毫不緊張嘻皮笑臉地按下桌上電話內線的通話鍵,要外面的秘書再送一杯咖啡進來。

  這年頭景氣不好,有免費的咖啡就別客氣,不虧待自己是他的至理名言。

  什麼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可笑論調他嗤之以鼻,自私是人的天性,他一向喜歡獨吞和佔佔小便宜,有人要請客他一定到。

  「你打算調高價碼?」錢不是問題,他追求真相。

  若如他所料。

  「和聰明人打交道真愉快,難怪我們是死黨。」他間接的讚美自己。

  閃開落在肩上的一拍,鄭夕問取出支票本。「多少才夠填飽你的無底胃?」

  「後面加一個零,我會感謝得親吻你的腳指頭。」他誇張地做出親吻的動作。

  「一百萬?!」眉一挑,他深思的眸光有些訝異。

  「別懷疑,你要找的人雖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是卻有一堆男人想盡辦法保護她。」他頭一回看到這種怪事,差點以為是電腦當機。

  一抹譏誚浮上鄭夕問嚴謹眸底。「十年、二十年後或許可能,現在她不過是個孩子。」

  「可是她有個相當傳奇的母親。」簡直豐富到足以寫一本書。

  「我沒要你調查她。」他早就有預感她不是會讓自己寂寞的人。

  「順手嘛!你不曉得她有多搶手,害我差點追丟了。」被請進美國中情局的電腦。

  「我知道。你要繼續吹噓自己的豐功偉業還是拿支票走人?」

  光,人人渴求。

  當年,為了她主動追求他一事,不少高中生、大學生模樣的男孩背著她來一窺敵情,甚至撂下話要他小心點,意外隨時會有。

  她在學生圈裡很紅,幾乎沒人不知道她的大名,大半的學生對她推崇備至,奉她為學生領袖,她以一個高職女生身份征服各大專院校。

  與其說她擅於打架,不如說是她獨特的個性叫人心服,敢說敢當的作風十分大膽,挑戰保守的教育風氣。

  以現今的眼光來看或許不算什麼,頂多是反叛時期惡作劇,無傷大雅地發洩大多數學生的心聲。

  只不過她是屬於行動派,凡事先做了再說,不理會旁人的阻止勇往直前,誰敢擋道就揍誰,一不小心連不該揍的人也一併算上。

  所以,她也成為一些守舊派師生的眼中釘,不時編派著些莫須有的罪名讓她背,更加弄臭她的高職生涯。

  叫人詫異的,是她反而活得更精采、更自我,一點也不受影響地照過她的日子,並以強大的熱力走向他,一個眾人斷言不可能愛上她的高學府精英份子。

  「老同學幹麼裝酷,你的支票不給我還能給誰,貪財了。」喬正軒手快地抽走他手中的薄紙。

  「該談正事了,不要再讓我見到你的吊兒郎當。」一蜇足,鄭夕問投身辦公桌後的旋轉椅。

  收起嘻皮笑臉,他旋即換上一張認真的表情。「你為什麼要調查這個小女孩?」

  「你先告訴我調查結果,也許我心情一好會透露一二。」事實上他不想讓其他人知曉。

  喬正軒靜靜地看了老同學一會,再一次承認不瞭解他深奧的大腦結構。「小女孩的身世很平凡,母親未婚生子,我上網追查她的出生資料……」

  叫人不敢相信,他一層層地追查上去,發現居然是一個國家又一個國家,幾乎全球的每一個城市都有她居住過的痕跡,甚至有她的朋友上網打招呼,拜託他轉達。

  直到追蹤她三歲那年,忽然有一道指令切入,命令他不許再探究小女孩的一切,包括她的母親,否則將循線予以制裁。

  經他努力不懈的求證下,證實對方是由五角大廈切入,因此他不得不中斷。

  「我特地等到今天一早冉上去試試,以速戰速決的方法連開七個視窗去查,直到剛才才有具體的結論,實在很不容易……」

  「說、重、點。」

  真沒意思,他講解得正起勁。「你讓我發洩一下會怎樣,沒有人凌晨三點被挖起來,還樂意為人賣命,老交情才任你為所欲為……」

  「支票還能止付,你要我打電話通知銀行嗎?」話太多是他的缺點之一。

  浪費他四十五分鐘又三十一秒,足夠他併購資本額上億的中產企業。

  「父不詳。」喬正軒簡短宣佈。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不可能是這個笞案,她怎會……

  不,她會。

  任性妄為是她的個性,如果她決心斬斷一切不再有聯繫,她會做到。

  「法國聖保羅醫院的出生資料在父親那一欄明白寫著:父、不、詳。」夠仔細了吧!費了他多大的勁兒。

  「出生日期呢?」這點很重要。

  「西元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這個日期有什麼意義嗎?」很平凡的數字,沒天災人禍。

  一抹淡淡的寬慰笑意由嘴角擴散。「謝了,大偵探,這件事對我而言比生命還重要。」

  「你是不是腦子裡被火星人塞入短路設備,你說的話很離奇。」多久沒瞧見他發自內心的笑,都快以為他是古老化石了。

  聽不懂、聽不懂,還是聽不懂,一加九加九加一……加起來數字是九,可是他在高興什麼?他一定瘋了。

  不只瘋了,而且病得很嚴重,該為他掛哪一科,腦科還是精神科?說不定真有顆腫瘤就長在他腦殼內,壓迫他的思考神經產生錯亂。

  「你可以走了。」下起逐客令的鄭夕問正在消化為人父的喜悅。

  他有個女兒,今年十一歲,她叫於問晴。

  ×××

  「於問晴,你為什麼撕破我的作業簿?」

  一位國小四年級女學生,長得非常可愛,穿著手工縫製的制服,綁著兩根小辮子繫上髮帶,發上還灑著亮亮的金粉,現在她正用著十分生氣的表情擋住另一位看起來有些悶的小女孩。

  不應該說是悶,正確說法是老氣。

  與一身「正常」的白衣藍裙無關,而是她給人的感覺像活在民初,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絕不會有太大的面部表惰。

  干問晴從不承認自己脾氣不好,以一般人而言她根本沒脾氣。

  但是,小老太婆的智商很高,她懂得孫子兵法中「攻心為上」的策略,彼動我不動,任你氣得牙癢癢的就是不還嘴,氣到對方哭了為止。

  而且她很會裝傻,一問三不知,不管你是老師或同學,只要她覺得今天天氣不好就會呈現低氣壓狀態,老說菜價會上揚,聽得人一頭霧水。

  總而言之,她是個很奇怪的小女孩,可是她一直認為自己很正常,雖然沒有人支持她的論點,包括生養她的媽。

  奇怪,就是她給人的第一印象。

  「有嗎?」我幾時撕了秦詩詩的作業簿,她哭得鼻子紅紅的,好醜哦!

  像我一定都不哭,我媽是美女,我長大也會是美女,美女不能哭,不然會變醜。

  媽,你應該知道你不完美了吧!我這方面像你。

  「什麼!她喜歡衣仲文?」秦詩詩大受打擊地一吼,臉上不信的表情似乎在說你怎麼會曉得。

  我就猜到你會懷疑。「因為前天下午張凱琪給了衣仲文一封情書,然後很大聲地說我喜歡你。」

  我是無心的,絕非刻意偷聽,「剛好」路過而已。

  「她……喜歡衣仲文……」她的表情是難以接受,友誼在這一瞬間出現裂縫。

  「我想她說看見我撕了你的作業簿,原因可能是衣仲文要我把情書退回去給她吧!」那個懶男生,害她被人嫉妒。

  秦詩詩突然用力的瞪著她。「你和衣仲文是什麼關係?為何他會要你把信退回?」

  真討厭,又被人誤解了。「他媽媽和我媽媽是好朋友,她媽媽把信拿給我媽媽,我媽媽再把信拿給我。」

  聽糊塗了吧!看她離去時跑得歪歪斜斜的,還不時地抓抓頭皮。

  衣仲文的媽媽很溫柔、很溫柔.會做好吃的菜和非常可口的點心,可是她怎會成為媽媽的好朋友而沒被打死,這一點我一直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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