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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楚月    


  七月,我喜歡妳。

  衛七月收回目光,溫柔地說:「重霄,謝謝你,你是我所創造出來的,就好比我的兒子般,我會好好疼愛你的。可是我喜歡的是九劍,別再問我為什麼,因為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不見得要有理由,懂嗎?」

  重霄靜默了。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何她喜歡九劍,但他卻能感受到她的真心。

  滴答滴答的聲音傳來,衛七月抬起頭,才發覺外頭開始下雨,不經意歎了口氣。

  九劍的身影穿越雨幕而來,身上不沾一滴雨。

  「遠遠就聽見妳的歎息聲,怎麼了?」

  衛七月定定望著他。九劍這份時有時無的溫柔總能深深牽引著她的心。

  九劍蹲下身,以指尖拭去衛七月臉上的淚痕。「妳又哭什麼?」

  她哭了?衛七月趕緊抹去淚水。「可能是想念……師父吧。」

  九劍無語,坐在衛七月身旁陪著。

  衛七月瞭解這是九劍難得的溫柔,亦十分珍惜。

  這時候,她多少會遺憾沒有過去的記憶,否則她就能清楚自己對九劍究竟抱持何種感覺了,又為何她會打敗九劍……這些都是她急於釐清的部分。

  「九劍,你有沒有想念過一個人?」

  「人?我認識的人都已死了。」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喜歡的感覺?就好比我喜歡師父、喜歡……」衛七月頓了頓,不想將心意表示出來。「你懂我的意思吧?」

  九劍再篤定不過的回答:「沒有。」

  他窮盡一生就是要攀上劍術的頂端,至於其它的,他全然無心。

  「一點點都沒有?」

  「一點點……有吧。」

  「誰?」衛七月無端欣喜起來,看來九劍還是有感情的。

  「『訞艷』的劍鞘。」

  「劍鞘?!」衛七月露出困惑的表情。

  九劍喜歡劍鞘?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是了,打造出「訞艷」的是個奇怪的鑄劍師父--夏冶。

  夏冶贈劍,竟是要他自己先選擇一把劍鞘,然後再搭劍,那時,他第一眼就看上那把放在角落且毫不起眼的劍鞘。

  以前劍鞘在的時候,因為他喜歡撫摸冰冷劍鞘的那個感覺,便將「訞艷」隨身繫在背上,但後來劍鞘失落,他也藏起了「訞艷」。

  也不知怎地,他獨獨偏愛那個劍鞘。

  或許是因為每當他把「訞艷」放入劍鞘的那瞬,他激動的心情好似也會被納入劍鞘之內,逐漸平靜下來吧。

  「劍嗜血,劍鞘卻是默默保護著劍,任由日曬、雨淋,也不會吐出一個苦字。」九劍不知不覺將心底的話全告訴了衛七月。「我喜歡的就是這樣任勞任怨、既溫柔又堅強的劍鞘。」

  衛七月的雙手緊緊交握住。

  此刻她內心的激盪猶如岸邊的海浪,一波一波未有停息。

  九劍的話竟然狠狠擊中她的心,教她無法抵擋,感動莫名。

  為何九劍的感覺和自己這麼相似?

  劍若無劍鞘,是無法獨活--每當她完成一把劍後,便會更投入心力地制做出一把足以保護劍的劍鞘,因為她也是抱持這觀念。

  可惜就連師父也不明白,她原本以為不會有人再跟她抱持相同的想法了,沒想到九劍竟能瞭解……

  「妳怎麼又哭了?還在想衛十燁?」

  衛七月搖搖頭,掀了抹如花的笑靨。「我只是覺得這雨下得很好,所以很感動。」

  九劍看著雨不停落下,心情慢慢靜了下來。

  這樣的感覺,自從失去劍鞘後,他已經好久不曾有過。

  真的好久了……

  「九劍,既然你這麼喜歡『訞艷』的劍鞘,那我也會幫忙找回的。」衛七月自告奮勇地說。

  若說九劍是把劍,那麼她由衷希望自己能擔起保護他的責任。

  「……謝謝妳。」

  一股莫名的溫暖緩緩流入他心底,迴盪不已。

  讓他的心意外的有種被疼惜的感覺,究竟是這場雨還是身邊的衛七月呢?

  眼角餘光瞥見衛七月抱著「重霄」,頭一會兒往左點一下,一會兒又往右點一下,顯然是累過頭,睡沉了。

  見她頭在他身邊左右點來點去,九劍忽然笑意上了唇。

  隨著相處的時間拉長,他慢慢喜歡上衛七月這種傻傻的性格了,若能這樣下去,或許也不錯……

  等等,他想到哪去了,他與衛七月非得再戰一場不可!

  「咚!」無預警的,衛七月重重往九劍身上倒下去。

  仍緊抱著劍的衛七月,發出沉沉的呼吸聲,令九劍不捨喚醒她,只好任由她把自己當作依靠了。

  雨勢又轉大,淅瀝的聲音,洗淨了大地。

  如此愜意自在的感覺讓他驀然想起劍鞘還在身邊的時候……

  那時劍鞘還在身旁,他不以為意,但等到失去了才知可貴;假若有一天衛七月也恢復記憶,那麼今日的這幕,或許也僅有這一次了。

  ☆ ☆ ☆ ☆ ☆ ☆ ☆ ☆ ☆ ☆ ☆ ☆ ☆ ☆

  雨停了。

  他倆又繼續朝東方前進,沒幾日後,進入平安城。

  九劍本不想在這個城停留太久,但無奈他身邊帶了個對任何事都很好奇的衛七月,不過一眨眼工夫,他又失去她。

  衛七月眨眨眼睛,看著那一串串紅色鮮艷的李子,真是教人垂涎欲滴呢。

  每次都只能看、不能吃,害她好不失望,這次,她非嘗到不可。咦?每次……她不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鮮艷的李子嗎?罷了,不想了。

  「姑娘,想要哪一串?」

  「就這串好了。」

  衛七月接過小販遞給她的糖葫蘆,就在要咬下去時,又聽見小販說:「一串兩文錢。」

  兩文錢?「兩文錢……那是什麼東西?」

  小販一聽,連忙搶回糖葫蘆。「姑娘,可別想白吃又不給錢。」

  衛七月苦著小臉,她的確不曉得什麼是「兩文錢」哪。

  「拿去,不用找了。」九劍走上前,掏出銀兩交給小販。連他這只妖顯然都比她更懂得人情世故。

  小販接過錢,才把糖葫蘆給了衛七月。「多謝慷慨的公子。姑娘,慢慢享用。」

  「九劍,謝謝你。」拿到糖葫蘆,衛七月顯然很開心。

  「妳明明就不是人,何必要吃人的食物?」

  衛七月咬了一口糖葫蘆,又酸又甜的滋味在嘴裡化開,她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吃喔!」。

  九劍不做反應,繼續往前走。

  「我喜歡吃跟是不是人沒關係的,既然生在世,當然想嘗遍天下美食,這是我一點小小心願。」衛七月兩三口就把糖葫蘆吃得只剩下最後一顆。「最後一顆給你試試。」

  「多謝,我不喜歡。」

  「可你不試,又怎會知道喜不喜歡?」衛七月反駁他。「試試看嘛!真的很好吃,我不會騙你。」

  大庭廣眾之下,衛七月硬要九劍吃掉最後一顆糖葫蘆,他自然也不會介意旁人的目光,只是真的拗不過衛七月的堅持,只好一口吃下。

  又酸又甜的味道,與朝露相比,是別有一番味道。

  「好吃吧?」她的笑漾著無比甜蜜。

  九劍的眼眸注視著衛七月的容貌,隱隱泛著柔光。

  好吃嗎?

  不,他並不喜歡這種味道,他喜歡的是,衛七月那張毫無防備的笑臉。

  ☆ ☆ ☆ ☆ ☆ ☆ ☆ ☆ ☆ ☆ ☆ ☆ ☆ ☆

  訞艷,千萬要記住,假如有一天他以殺人為樂,妳勢必得殺了他,懂嗎?

  夏師父,訞艷記住了。

  身邊儘是艷紅一片,而她宛若置身在一片血池之內。

  臉、身、衣、手,儘是鮮艷血腥的紅。

  血池?!

  「啊--」一聲不絕於耳的低叫之後,衛七月滿身是汗地坐起身,她緊張地望著四周,檢查自己的身體,在確定自己未沾一滴血後才稍稍安心。

  說也奇怪,不曾作夢的她,自從離開師父身邊,每夜多少都會夢見一些奇怪詭異的事情。

  有時候是覺得有人在跟她說話,她卻聽不清說些什麼;有時候是夢見殺人的場面,感覺就好像是她親手殺人般;有時候又聽見苦苦哀求的聲音,以至於讓她都睡不好,可她也不知該開口跟誰說。

  而這次,她竟然清晰地聽見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訞艷』……我怎會夢見『訞艷』?還有那個夏師父,他又是誰?」

  懷著滿肚子疑惑,衛七月再也無法入睡,加上外頭稀落的雨聲,滴滴落在簷上,聽來格外淒涼,因此她走出破廟。

  她住不慣人來人往的客棧,於是這路上,他們有時候席地而睡,偶爾也會幸運遇上空屋或是破廟,九劍也完全配合自己,沒有二話,教她好生感激。

  輕輕地,她方踏出門坎,就瞧見九劍的身影在雨勢下利落練劍。

  九劍練劍的姿態時而柔軟如雲、時而剛硬如山;迅疾時,快似風,又能緩慢若潺潺流水,一動一靜間毫無破綻又行雲流水得教人連眨眼也不捨得。

  那看似毫無章法的劍術,實則已將劍理化為千百招,十分高深不可測。

  可是,衛七月也看出九劍的劍隱隱散發出寂寞的氣息,也是了,一個站在雲端上的劍術高手,當他看著身邊都無人時,必定是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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