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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葉晴    


  小雙姐要死的決心教人害怕。報上說房間裡都是血,鮮紅的血怵目驚心地在牆上寫著——

  我對不起父母、對不起自己。

  羅雲天,我把髒血放光了。

  最後還寫著哈哈!

  小雙姐簡單的喪禮上佈滿警察,花玉貞想,名校出身的小雙姐腦筋還是比她好,牆上「羅雲天」那三個字就能讓剛犯下殺警重罪被通緝的羅雲天不敢在她的喪禮上前來自投羅網。她徹徹底底地和羅雲天分手,一個在天上,一個就此失蹤了。

  小雙姐的死讓她靜心思考未來。如果這輩子她不想到老死都當騙子過活,也不想依靠男人養活,就要學會正當的謀生技能。所以她以重新來過的心情去補習班報名,學習電腦和會計。

  上了一段時間,生父不知從哪裡得到她的消息,意外地到補習班看她。

  花玉貞無法忘懷那時父女的對話。

  父親說:「你若真的想讀書,爸替你找間好學校。」

  「勉強進了好學校,萬一功課跟不上會丟你的臉,而且我都二十了,叫我混在十幾歲的孩子中間—不習慣。」

  他知道女兒不喜歡被人家勉強,就問:「那你有什麼計劃?」

  「我並不笨,好好讀書,先參加高中同等學歷考試,然後再去念空大或空專都可以。」二十年來,第一次理智又和氣地和生父討論未來,難怪他會脆弱地一直用力吸著鼻子。「爸。」她尷尬地拿包面紙給不夠自製的老爸,奇怪自己鼻子也酸酸的。

  老爸不拿面紙,反而握住她的手。「好久沒聽到你這聲爸了。有錢嗎?有需要就跟我說一聲。」她看著父親,第一次發現他有皺紋和白髮,她反手用力握著父親的手笑了。

  「暫時還不需要,沒錢時我會跟你開口。]

  「好,好!」自父親臉上滑落的眼淚,每一顆都重重地敲擊她的心房,她主動摟住愛哭的爸爸,任他在她肩上抽搐,感動又後悔地和他一起掉淚。後來生父說他這一生沒替她做過什麼好事,所以買了這間公寓給她,讓她有個安定的住處。至於以前不曾把她當親生女兒,把她趕出門的阿姨則很有良心地說不好意思來打擾她;她鬆了口氣,也不想去打擾他們。

  ※※※

  「起來。」歐陽嬌容像在翻鹹魚g樣地推人。

  「歐陽,我難得休g次假,你別妄想輕易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吳民達死壓著枕頭,說什麼也不肯跟它道別離。

  「這又不是充氣娃娃,你抱著它會讓人笑你長不大。」男人婆歐陽嬌容才不怕他威脅,奮力掀起枕頭g

  角,終於見到阿達的招風耳露出破綻,她俯下頭大喊:[這幾年你最想親手抓進牢裡的人回國了!」

  歐陽嬌容說了一半便把枕頭蓋回去,站起來準備走人。

  「歐陽,回來把話說清楚。」阿達慵懶散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悅。

  歐陽嬌容判斷他是醒了,立刻賣起關子:「算了,我做人很厚道,想想還是不打擾閣下「安眠」了。」

  吳民達笑著,他眼睛雖微瞇著,但瞳仁裡卻射出認真的精光。「我還長眠咧,別吊我胃口,有消息快說。」

  「我可以轉回去了嗎?」歐陽嬌容笑著,小心問道。有次她無意中看到阿達下床的猛男秀,差點令她狂噴鼻血,所以她學乖了,現在都會先問清楚才回頭。

  那次她也是來當鬧鐘趕阿達下床,結果沒防著阿達不把她當女人看,阿達也不管她有沒有心臟病,他老兄大剌剌地掀開床單,全身只穿著一件性感內褲下床,在她尖銳的驚叫聲中,他才發覺穿著內褲見客不合生活禮儀規範,馬上滾回床上拉回床單遮羞,她則跑到客廳冷卻發燒的臉。

  合作兩年多,瞭解他的個性、欣賞他的義氣,彼此攜手打擊犯罪,在鬼門關前徘徊幾次,幸好都被阿達拉回來;現在,兩人的情誼早跳過性別和一切,可以說比親人還血濃於水。

  吳民達穿戴整齊殺到歐陽面前。

  「好了,快說,別讓我後悔把家裡的鑰匙交給你。」

  「好啦,說正經的。羅雲天不止回國,而且人就在台中。」

  吳民達耳朵像兔子一樣豎了起來。

  「在哪裡?」

  「有線民看到他出現在漢口路的酒店,但一下就不見了。阿達,上面的要我告訴你,這不是你個人的私怨,是我們局裡所有人的血仇,所以不許你獨自行動。羅雲天心狠手辣又極為小心,聽說他現在身邊最少都帶著三、四個保鏢,出門前後兩部車,排場比部會首長還拉風體面,要接近他不容易。」

  「好啊,那就用我當餌,咱們引蛇出洞。]

  歐陽嬌容看到阿達佈滿血絲的眼睛就擔心。

  「阿達,反撲的毒蛇更凶。當初因為你在黑白兩道撂下狠話說要死緝他,他才會偷渡到東南亞,沒想到他反而變成更恐怖的人物,竟偷潛回來販售武器和毒品,我擔心他會暗中把你轟掉。]

  「像鐵尺前輩那樣嗎?」吳民達不在乎地反問。歐陽嬌容沒有回答。

  五年前,吳民達剛調到刑事組,願意帶他這只菜鳥的人就是即將退休、外號「鐵尺」的前輩。鐵尺對他很照顧,讓從小就和父親、哥哥們疏離的吳民達,把父兄這兩種感情都寄放在鐵尺身上。可恨!吳民達想到就歎氣!

  黑道殺手羅雲天為了打響名號,等在鐵尺家中,當著鐵嫂的面把一位認真盡責、即將退休的刑警打死。吳民達發誓要逮羅雲天歸案,他日夜緝兇兩個月,可恨卻在最後一刻讓羅雲天逃走。他一直無法理解當時兩人都受了重傷,羅雲天是怎麼逃走的?

  「歐陽,你說的沒錯,反撲的毒蛇更凶,所以我們要在蛇發動攻擊之前先打碎它的蛇頭。這次,一次就要讓它死透。」吳民達手貼在被羅雲天槍傷過的傷口。

  「如果餌被吃掉了怎麼辦?我不習慣少了一個讓我管的弟弟。]歐陽嬌容就是擔心阿達。「你要冷靜。他絕對是有備而來。聽說羅雲天是回來賣軍火和毒品的,上頭命令不可妄動,要我們先查照片上和他接頭的女人。」

  「唉!上頭的人一向沒有人性。」吳民達邊說邊接過歐陽自皮包拿出來的照片。

  [這是——」吳民達突然失聲,兩眼瞪著手上幾張從遠距離拍攝到的照片。

  歐陽嬌容看一眼神情怪異的阿達說:「據猜測,她是羅雲天的情婦。]

  照片上的女人他見過,大名叫「花玉貞」。花玉貞和羅雲天周圍有三個機警的保鏢,看來想靠近他、並且一下打爛蛇頭的確不容易。

  吳民達搖頭。

  [這個女人叫花玉貞,二十四歲,獨居,住處我知道。]

  「阿達,你這個天才,竟然比情報組早一步盯上她!」歐陽嬌容大叫一聲,手掌用力拍他一下,蹺起腿,椅子不坐坐在他的桌上。

  吳民達冷笑,身子靠向椅背,雙手撐在頸後。

  「沒想到這麼巧,我是追查贗品認識她的。歐陽,記得幾天前我那件沾到口紅的衣服嗎?」

  歐陽嬌容雙手一拍。「就是她的傑作啊?贗品案她也有分,那這女人真是不簡單,是專走國際犯罪路線的。阿達,她用美人計迷惑你喔。」

  吳民達皺著濃眉深思,接著站起來。歐陽嬌容跟著他站起來。

  「你去哪裡?」

  「洗衣服。」

  歐陽嬌容真的跟到浴室,看吳民達抱起一籃衣服,她又跟到放洗衣機的陽台。

  「吳民達,這時候還有心情洗衣服,有時我真恨不得把你掐死!你的休假取消。」

  「不要吵,替我把每件衣服口袋裡的任何東西都拿出來。」吳民達笑著把水和洗衣粉放入洗衣機裡。

  「你作夢,我去外面等你。」歐陽嬌容白了厚顯無恥的吳民達一眼,回到客廳,把腳擱在桌上看電視。

  吳民達笑了笑,然後用腳趾把洗衣籃夾過來,先把發酸的長褲和上衣挑出來檢查口袋,翻完所有口袋之後,將全部衣服——內衣褲、上衣、牛仔褲、襪子統統丟進洗衣槽裡讓它們自動清洗,然後將剛才搜出來的東西全部拿到客廳。

  「歐陽,這裡有花玉貞留下的電話,替我找一找。」

  「電話?你不早說!」歐陽嬌容馬上把大腳放下來。

  「早說就不好玩了。」吳民達聳聳肩,笑著低頭分類。

  歐陽嬌容捶了他一拳,笑著說:「你有時候很討厭哩。」

  奇怪,怎會有這張流浪動物之家的感謝捐款收據?吳民達要揉掉它之前翻面看一看,幸好沒一下就將它丟掉,後面正是花玉貞留的電話。「找到了。」吳民達把手上的收據翻回來看,上面只寫著——

  善心人士:無名氏。

  金額:一萬五仟元。

  日期他算了一算,正是他遇上花玉貞那天。

  「阿達,請問你曲指在算什麼?」歐陽嬌容湊過來看,然後揚起彎眉譏諷地問道:「她的?」吳民達點頭。歐陽嬌容笑說:「哦!善心人士。這年頭多的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人。哈,無巧不巧,正好是流浪動物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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